“张三丰张真人的手书。”嘉靖面上一阵狂喜,忙搓了搓手接过去,爱不释手地翻看起来,一连叫了几声“好”:“皇儿,如此宝贝,你是怎么得到的?”
景王有心炫耀,回答说:“儿臣从湖北来京,路过洞庭湖的时候,去岳阳楼游玩。就看到一老道长得鹤发童颜,一见就不是凡人。便有心结识,刚走上前去,还没说话,那道人却将这一卷经书塞到儿臣手中。长笑一声,说‘天佑嘉靖’皇帝,就化做一道青光,如蛇一般掠过湖面,再看不见了。
“啊,想必那道人就是三丰真人了!”嘉靖悚然动容。
吴节心中好奇,伸出头去,只看了一眼,就撇了撇嘴。
这本经书看起来是古色斑斓,可其中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票子味道,显然是做旧过的。古人做旧书籍,大多用票子熬水浸泡,这一手也只能骗骗成天呆在皇帝里,不知道江湖伎俩的皇帝。
得了这本道书,皇帝心情大为激动,就同景王说起话来。
看得出来,景王讨好起皇帝来很有一套。他为人粗俗,又放得下架子和脸面,几句话下来,就逗得嘉靖哈哈大笑,老怀大畅。
若换成裕王这样的敦厚淳朴之人,那些话还真说不出来。
嘉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毕竟也是一个父亲,似乎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
景王:“也是父皇的德行所致,这才有神仙献书。不若招胡神仙父子过来,做个罗天大醺?”
嘉靖哈哈一笑:“不忙,临近春节,诸事繁忙,却没有那么多功夫,待联忙完手头事务再说。”
显然,景王也有意在父皇面前保持这种随意的态度,一边同皇帝说着话,一边装着不在乎地样子翻着桌上的奏折和公文,并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吴节,意思是:“你吴节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皇家的一个臣子罢了,我景王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却不是你所能知道的。”
吴节心中好笑,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在我面前炫耀什么。真当我大明朝的文臣是好惹的,当下就缓缓道:“王爷,这些奏折文表都是军机要务,依靠制度,藩王是不能看的。”
“本王看了有如何?”景王恼怒地回头,厉声呵斥:“我与万岁自家人说话儿,你一个奴才在这里碍什么眼,还不快滚出去!”
吴节的一张脸就沉了下去,但语气依旧恬淡:“王爷这话说得不对,吴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渊阁校理倒不要紧,若今天这一幕被御使们看到了。言官们弹劾的可不只是王爷,只怕连带着万岁爷也要被他们写进折子里。”
景王一呆,想到这出。知道父皇最烦的就是督察院的言官,加上生性好静,最讨厌别人给自己找事儿。吴节这一句话,分明就是说自己不知道好歹,只知道给皇帝添麻烦。
额头上便微微出汗:“你……”
嘉靖也皱了一下眉头,须臾才苦笑一声:“一个是联的儿子,一个是联的近臣,罢了,又何必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下去?其实,这些折子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各省督抚上的贺岁的表章,皇儿你看看也无妨。当年你就不喜欢读书,如今在湖北就藩,没事也该写些信回京说说你那里的情形,也免得你母亲挂念。”
景王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说了声“是,”然后赌气似地继续翻看着案上的折子。
他今日来皇帝这里,其实是有两件事情要办。
一是确实如父皇刚才所说,春节就快到了,嘉靖手头需要处理的政务实在太多,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召见胡大顺、胡元玉父子。皇恩这种东西,你得天天在皇帝面前侍侯着才能维持,否则,一段时间不见,就淡薄了。
自那日在王府深谈之后,景王已经同胡大顺结成了同盟。二人一内一外,欲在京城中大展拳脚,有所作为。
可皇帝已经很久没见胡大顺了,胡家父子也有些着急,请景王前去献书,看能不能让皇帝办一个发会。
看来,皇帝对这事兴趣不大,让景王有些失望。
第二桩却是为吴伦而来的,为他打听来年春闱会试的消息。
据京城小道消息,本期会试的总裁是内阁此辅徐阶,这老头是个滚刀肉,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最不好打发。
至于其他的副总裁和十八房考官的人选,一直都没出来。只有拿到这份名单,才能对症下药,想出法子。
据说,本次会试严党本有心囊括全部考官名额的,严党和景王本是同盟,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倒是好办的。如今半路杀出一个徐阶,却是有些麻烦。
景王心中也是没底,听说内阁已经将名单定下来,进呈御览,决定亲自跑过来看看。
他决定大力栽培吴伦,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他能考个进士。
是的,景王一脉太需要一个能够在士林中站得住脚,说得上话的进士了。
想到这里,景王的思绪突然有回到那天夜里,吴伦扑通一声跪在胡大顺面前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