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斗笠下的这张脸却反而因着那一身灰不溜秋的车夫打扮显得更为炫目。
即使是对他不满如红豆,也不由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收回了目光,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人模人样的”。
黎家的这些后辈确实生的好,譬如那日见到的黎大小姐若不是那张天仙似的长相也不会引来如此多的拥沓,就是黎辰这种纨绔子弟,这金陵城中骂他什么的都有,末了还是要加上一句“白瞎了那张脸”,黎兆的长相比起家中姐弟非但不逊色,反而比其更多了几分沉稳的气度。人的颜色本就分颜与色,颜自然是指长相,色便指的是气色,也就是所谓气质、气度这类摸不着却感觉的到的东西。以这样的评判标准来看,黎兆的相貌更是远在家中姐弟之上。
黎兆笑了笑,看向她,即便隔着幂篱,却仿佛已经看穿了她脸上的神情一般,“乔小姐怎知我就是这个车夫的?”
“手。”乔苒瞟了他的手一眼,道,“车夫两手都需接触缰绳,自然两手掌心中皆生有厚茧,黎三公子却是左手拇指与食指间生有薄茧,不像是车夫更像是执笔读书的文人,而且惯用左手。”
这世间惯用左手的当然不少,但也没有那么多,黎兆就是其中一个。当然,这还要多亏城中女子对他的痴迷,黎兆的一些喜好,整个金陵城几乎人人皆知,譬如,天生惯用左手,虽然后天训练过后,也使得右手,但到底相较而言,还是左手使得顺遂。这又是黎家的马车,大早上的如此“贴心”的便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再细一想这份请帖是黎三交给张解的,这人虽然带着斗笠,刻意压低了脑袋,身姿却挺得笔直,极大可能是从小受过良好的教导,这么多信息若是还猜到这车夫就是黎兆,那她乔苒就是个傻子了。
“原来如此。”黎兆笑着点了点头,赞道,“乔小姐真是心细如尘,先前听闻苏巡按遇刺之事,也是你发现了仵作的遗漏之处?”
“巧合罢了。”乔苒说着,看了眼管事备好的足凳,又后退了半步,“黎三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请我去茶会到底所谓何事?”
不等黎兆说话,乔苒又接了下去,她伸手问红豆:“帖子拿来。”
红豆听的一脸茫然,此时听闻乔苒这一声,连忙从怀中取出请帖交给乔苒。
“虽然我同黎大小姐发生口角时,黎三公子不在城中,但想也知道,黎三公子不会不知此事。”她翻了翻帖子,看向黎兆,“梁子都结成这样了,黎大夫人的茶会还会邀请我?黎家近年来地位水涨船高,这种请帖不表示姓名的我还是头一回看到。”
乔苒说着,见黎兆没有接话的意思,便自嘲的摇了摇头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今日到了场,明日,不,兴许也用不着等到明日,也许午时就会传出我出现在黎家的消息,到时候有些忌讳的贵客转头就走,一场茶会也同办砸了别无二致了。”
“请帖是真的。”黎兆沉默了片刻,看向她道,“我同母亲说想邀个朋友,她便给了我一张还不曾书名的请帖。”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跑过来的原因,虽然若是到时候发现了,也能以此事搪塞过去,但免不了一些口舌琐事,还不如一开始就私下请来乔小姐的好。
“原来不是黎大夫人邀请我,是黎三公子邀请的我。”乔苒脸色不变,倒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神情中反而是满满的探究之意,“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宁可冒着令母亲不喜的风险也要请我去,黎三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她一个女子都已如此了,想黎兆也不会再藏着掖着了,如此的话,就太落下乘了,这里还是玄真观,虽然一时半刻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里,可到底周围都是人,她若是不愿,黎兆也没有办法逼迫她。
“祖父想见你。”黎兆不过想了想,便开口道出了实情,“我常年不在家中,平日里要请个人上门躲不开父亲、母亲的眼睛,今日茶会却与别日不同,请乔小姐过去,也能免了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