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四,新科鼎甲进士,姚涞、徐阶和王教进翰林院。
馆选是取消了,本科没有庶吉士,但并不影响鼎甲三名进士入翰林院,先前杨慎征询过李廷相和丰熙等人的意见,让朱浩带一带这批新翰林,因为馆选取消,最后其实只有三名新人需要跟朱浩请教一下。
姚涞出身显贵,父亲姚镆乃兵部尚书,进翰林院当天,他作为今科,成为众多翰林关注的焦点,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
王教则刚进入翰林院大门就被人叫走,不知干嘛去了。
只有徐阶,规规矩矩,一副腼腆的模样……作为江南出身的士子,徐阶长得唇红齿白,模样清秀,他个子不高,笑起来略显腼腆,加上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跟个害羞的大姑娘一般,走到哪儿都陪着笑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杨慎当着姚涞和徐阶的面,指着朱浩道:「这是上一科状元,朱敬道,以后你们有事尽管问他就好。」
……
……
状元姚涞中午要设宴款待同僚。
这一科没有庶吉士,上一科庶吉士留馆考试相应地延后三个月举行,也就是说,上一科庶吉士将会在入馆仅仅两年半时间,就要参加关系到他们是否能留在翰林院的决定性考试。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是翰林院的一员。
徐阶跟着朱浩来到编修房。
翰林院的编修很多,庶吉士留馆后都是先提拔为编修,因为翰林院中编修素来无定员,一个宽大的房间内,安排了几十张桌子,当然只有少数不作为办公桌使用。
朱浩给徐阶指了指提前为其安排好的座位。
「朱兄,不知以后我是否就在这儿办公?」
徐阶捉急地问了朱浩一句。
朱浩笑着道:「不知你此问题是何意?还有,你年级比我长,不如直呼我敬道,可好?」
「那怎么好意思?不管怎么说,您才是上司,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该如何立身。」
徐阶是那种小心谨慎之人,颌下无须,典型的小白脸模样,突然间竟有些脸红,「在下的意思是问,以后朝廷交待下来的所有事情,都是在这间屋子里处置吗?会不会到旁的公事房办公?」
朱浩耐心解释:「不出意料的话,这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当下翰林院内目前做着紧之事,莫过于修撰《武宗实录》,文稿会分发给不同的人,我们这一科庶吉士尚未离开,你们这一科又没有甄选庶吉士,若是等三个月后留馆考试出结果,恐其中大部分人要离开,那时你就要忙碌起来了……现在倒还好,你可以先熟悉一下同僚以及工作环境,小心混日子就行。」
「混日子?」
徐阶显然不习惯朱浩的说话方式。
多年科举好不容易当官2,结果我进翰林院第一天,你就教我混日子?就这样还说以后有事情请教你?
朱浩哈哈大笑:「我这人说话不太好听,但事实就是这样,翰林院内事务的确不多,要是徐编修对公事很留心,不妨多做点,如此别人就可以少做些……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其实就算不做事,也一样,因为修书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大家一起舒舒服服混日子,不是更惬意。」
「呵呵……」
徐阶虽然在笑,但笑容很尴尬。
跟朱浩第一次见面,心里边就对朱浩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这都什么人啊?
十几岁考中状元,这是祖坟冒青烟啊,结果你跑翰林院混日子来了?还这么明目张胆跟外人说?
难道你不该装装样子,煞有介事表明翰林院的工作很重要,要认真对待?
……
……
中午姚涞的宴请,终归还是把朱浩一起叫去了。
徐阶同往,等到了吃饭的地方,才见到探花郎王教。
以往新科翰林入馆,一下子来二三十号人,光是找这群人做东饮宴,就能蹭不少顿饭,今年却只有三位新翰林,看样子除了姚涞,徐阶和王教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所以估计也就这一顿好酒好菜,因此来的人着实不少。
姚涞是来者不拒,人家到底家大业大,父子都是翰林,再加上姚镆在朝中背景深厚,所有人都觉得姚涞将来一定能飞黄腾达。
姚涞表现得大度洒脱,酒桌上频频给众人敬酒。
因为是年轻人的聚会,翰林院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没来,宴会现场主持大局的就是杨慎。
杨慎跟别人不一样,虽然只是侍讲,但作为内阁首辅杨廷和长子,行的却是翰林学士的职责,酒桌前所有人都想靠着他做,却只有余承勋和朱浩能安坐左右,足见现在在翰林院中,他最信任身边二人。
连姚涞这个东道主,都只能坐一旁。
「……敬道,以后你多带带他们,我已跟丰学士他们打过招呼……你们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请教朱浩。哦对了,这位徐翰林,先前你跟敬道说过几句,是吧?他教你什么了?」
杨慎喝了两杯,态度随和许多,说话不再拘谨。
毕竟在场的,除了三个新人,其余都是至少相处两年的同僚,彼此都很熟悉了。
「这……」
徐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慎的问题。
难道要告诉在场的人,朱浩教他在翰林院混日子?
听是这么听的,但若替朱浩说出来,那就显得他徐阶不识实务,那别人还不觉得他不会做人?
朱浩却丝毫没有顾忌,笑着道:「我告诉他,翰林院的差事很闲散,以后这日子能混就混,没事别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