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望着杨廷和。
杨廷和一阵迷惑,心想,你小子挺厉害啊。
这么多朝中大臣汇聚于斯,你少年之身,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朝会,居然一点儿都不怯场,还条理分明先提出议桉最后才问我意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了几年的皇帝早就有经验了呢。
杨廷和本想回绝,或是拖延,但看旁边的梁储和蒋冕正在用眼神提醒他别生硬回绝,导致君臣对立,杨廷和便道:“若诸位同僚并无意见的话,老臣附议。”
朱四道:“那在场诸位,谁有意见?”
当然没人会有意见。
朱四在问过三遍后,这才道:“那吏部就上奏疏,朕会批准袁长史的官职,至于其他事务,一切都按大明法度办事,朕不会多过问,如今经历奸佞祸国,民众生活苦不堪言,一切当以休养生息为主。朕初登大宝,不解之处请诸位卿家多多提点……朕先在这里谢过诸位卿家。”
“臣等不敢!”
本来杨廷和还想给朱四扣个“刚愎自用”、“任人唯亲”的标签,但听了朱四后面这番话,分明人家知道分寸和进退,只是想在朝中有个人能帮着说话,才会安排袁宗皋到吏部为侍郎,加上袁宗皋的年龄和资历在那儿摆着,还曾做过一任江西按察使,考满九年调京师为侍郎合乎法统。
想给新皇扣顶恶帽子很难。
朱四突然又望向杨廷和,道:“朕听闻,皇兄驾崩这月余来,由杨阁老监理国政,将一干奸佞擒拿,等候问罪,他们祸国殃民,危害百姓,令京师及天下黎民不安,所造之孽需一并拨乱反正,朕想及早将他们定罪,以安人心。请问杨阁老,朕是否有权接手,让东厂和锦衣卫将其同党罪行一并查处,并以治罪?”
朱四的出手一环接着一环。
安排个袁宗皋为吏部侍郎,顺利完成,随后就要把诏狱大权稳稳拿到自己手上,而契机就是给江彬、钱宁、于经、张忠、张锐等朱厚照身边的佞臣定罪。
本来杨廷和不想放权,但诏狱本来就是皇帝特有的权力,现在东厂和锦衣卫只是由他暂时统调,若是诏狱掌控在文官手中,本来就不符合诏狱所定初衷。
“臣不敢有异议。”
杨廷和识相放手,意思是这种事你自己决定便可。
朱四很满意,点头道:“朕不会独断专行,先将此等奸佞下诏狱,查清楚罪行及同党后,再移交刑部一并定罪,若朝中仍有奸佞不为所查,科道言官也一并上奏交劾,朕会酌情考量其中利害,交诏狱查办!”
此话一出。
别说杨廷和,就连在场其余大臣都觉得这个少年天子不简单。
大家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朝会,这小皇帝就这么条理分明做了好几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大事,先改年号让人知道他不会事事从于内阁和六部,随后安排袁宗皋进入朝廷中枢,最后就是拿诏狱归属权说事,一步步可说是一环扣一环,让人刮目相看。
杨廷和也不知该喜该悲。
正德朝朝纲混乱,皇帝胡闹,近佞全都祸国殃民,以至于民怨沸腾,眼下新皇登基后已打出旗号要勤勉治国,拨乱反正,再加上小皇帝做事张弛有度,大明朝堂回归正途,文官应该高兴才是。
可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上来就拿权,还拿得如此稳准狠,让杨廷和感觉形势不妙,善于用权的皇帝短时间内是好的,但长久下来必会刚愎自用,以自己的方式治国,最后结果或比一个胡闹的皇帝更难控制。
但眼下他却又不好说什么。
……
……
一场登基典礼结束。
众大臣出宫,各司其职。
临退朝前,朱四明确说了,以后每日朝会都不会停辍,看起来要执行自己勤勉治国的承诺。
本来杨廷和想提出之前已延期一年的殿试何时举行的问题,但一想皇帝刚登基不久,以后见面的时间很多,没必要一次全抛出,再加上这次朝会上他吃了不少哑巴亏,便没有多言。
众大臣一走,朱四就在皇宫御用监太监张永的引路下,前去内殿查看自己日后的起居之所,并去给张太后行礼问安。
“我想见一下祖母……”
朱四对小步跟随自己的张永道。
张永急忙道:“陛下,您不可自称我,如今您已是天下之主。皇宫中,您要去何处,只管知会一声便可。”
朱四道:“那朕让谁进宫,也是一句话的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