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敌人根本不是姜雪宁,而是她的姐姐姜雪蕙!
这可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萧姝一向好面子,可在因为这件事被太后姑母责斥的时候,即便心里再如何不甘,再如何不爽,她也无法反驳——
是走了一步错棋,出了一记昏招。
如此往后既要对付姜雪蕙,还要对付姜雪宁这个新结下的仇人,实在很划不来。
一个人再强,也不过是匹夫之勇,抵挡不过千刀万剑。
萧姝并不愿意树敌太多。
而眼下这一枚香囊的事情,正好为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挽回先前的错误,也为自己减少一个强劲的敌人。
萧姝打量着姜雪宁的神情,轻轻摆手,请她坐下,道:“当日实在是一念之差,无心之失,险些累得姜二姑娘出事,我心里实在有些愧疚难安。不过与姜二姑娘也无甚交集,不甚了解,也不知要怎样才能解开这中间的误会……”
一念之差,无心之失?
那陷害若是成了她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了!
不愧是萧氏一族,高门出身,真不拿旁人的命当命,如此高高在上!便是谢危都没这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
姜雪宁发现,这可能就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喜欢萧姝的因由所在。
但她也无意因此亲自与萧姝撕个你死我活。
对方既有拉拢她讲和的意思,她也不必立刻就拒绝,好歹给自己讨回点利息来再说吧?
是以,姜雪宁淡淡地笑了起来,故作轻松地莞尔道:“萧大姑娘这样尊崇的身份,若是想解开误会,那是给我面子,我哪里敢不应呢?”
端看想不想罢了。
萧姝回视着她,似乎在衡量她这话的真假,过了好半晌,也懒得同她绕弯子了,只道:“聪明人面前还绕弯子没意思。坦白说吧,若你最终是要出宫去的,我不愿同你结仇。虽则我压你一头,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我还要对付你姐姐。我愿意拿出诚意,只是不知先前那笔仇是否能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想得倒是美呢。
强买强卖本事不小嘛。
不过这是心里面想的,姜雪宁面上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很感兴趣地道:“这当然没问题,毕竟我人微言轻,势单力孤,也的确无法与您抗衡。只是不知,萧大姑娘这诚意有多少了。”
萧姝拿起她那枚香囊,思索着看了片刻,便笑道:“总有些跳梁小丑背后作妖,让人生厌。姜二姑娘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不如便料理妥当,也好叫大家都清净清净。”
姜雪宁一副很满意的样子:“这可真是太好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背地里某个作妖的该是用这香囊陷害了她一把,说不准还涉及到什么紧要的事情。
萧姝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什么“诚意”什么“一笔勾销”,话说得好听罢了。事实上即便没有她的存在,她也一定会找到那真正丢下香囊之人,除之以绝后患!
这么讲不过是把这件事利用完全。
若真能哄得人忘记先前被陷害的那桩仇怨,可不就一石二鸟了么?
姜雪宁不上这当,可她将来的确是要出宫去的,没必要这么早就跟萧姝撕破脸,且反正她都把姜雪蕙搞进宫来了,接下来虚与委蛇一段日子对她来说并无坏处。
是以答应得十分干脆。
两人这一番交谈之后称得上是宾主尽欢,由萧姝亲自将姜雪宁送出了门外。可待从这一条长廊上走出去,回头来再看着萧姝那两扇重新闭上的房门,姜雪宁只想起了上一世的纷纷扰扰。
上一世,她同萧姝一般,死活想要当那个皇后。
却没料想江山一朝倾覆,贵为皇后也不过渺如蝼蚁。
萧姝聪明一世,眼下一步一步地算计着想要登上那后位,可却对那蛰伏在暗中的危险一无所知:她,或者说萧氏一族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此刻仰止斋中任何一位伴读,而是那位高高站在奉宸殿上为他们传道受业解惑、圣人一般的谢少师、谢居安!
想到这里,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悠然之感,笑了一笑,便返身向自己屋里走去。
还有一碟桃片糕在屋里等着她呢。
人生苦短,跟人勾心斗角多没意思!
姜雪宁重新翻出了那本医书,也将那碟桃片糕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搁在书案边上,看书之余便顺手取一片来吃,冬日午后倒也悠闲惬意。
看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有人来找。
昨晚来过的周宝樱“笃笃”又在外头敲门,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宁姐姐!我来还你的糕点啦!”
姜雪宁一怔,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回忆起来,周宝樱似乎是说过借她的糕点去吃,等新的糕点送到便来还她这种话。
不过……
她摇头笑了一声,走过去给她开门,道:“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儿呢。”
周宝樱果真拎了个食盒站在外头,小巧的琼鼻轻轻一皱,有些得意:“与吃有关的都是大事,宝樱可也是言出必践呢,说到做到!”
她走进来,把食盒打开了。
里头三层,装着的都是各色糕点。
显然御膳房和仰止斋的宫人都知道她爱吃,每日糕点送来总是她那边最丰厚,样式和品种都多很多。
“这是核桃酥,杏仁酥,这是玫瑰馅饼,黄豆糕……”
周宝樱眼睛亮亮的,一样一样指给姜雪宁看。
可说着说着话,她忽然就看见了书案上摆着的那盘桃片糕,也不知为什么,目光就移不开了。
姜雪宁正纳闷她为什么没声儿了,一看她,再顺着她目光看去,心里面顿时咯噔的一下,拔凉拔凉。
失策了……
刚才去开门请周宝樱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先把这碟桃片糕藏起来!
周宝樱咬了咬唇,看了看姜雪宁,又看了看那碟桃片糕:“宁姐姐这个,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姜雪宁:“……”
她想说,不,你误会了,这个一点也不好吃。可谁又能顶得住周宝樱这种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神?
简直好像不给她吃的是一种罪恶。
更何况,这小姑娘昨日貌似无意来同她说那一番话,是副善心肠。
姜雪宁思量片刻,终是不大忍心拒绝,虽然觉得心头滴血,还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想吃,那我分一半给你拿回去,好不好?”
周宝樱顿时眉开眼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