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谷在五百年前本就有一条古道,基础还在,再经这番辗压,道路的雏形已经出来。
接着,后边是无数的车马,车马辘辘而过,起到了再次辗压的过程。
随后,便有一支队伍缓慢地跟上来,将诚近取材的砂石沙土,一边行过,一边泼洒在大地上,把渗着浓绿树枝、已经辗压成泥的灌木全部埋在了其下。
而在他们后面,又是九对巨象,拖着巨大的石辗子再来一次,当它们再度驶过后,那些沙石土砾已经压得结结实实,草木汁儿还成了沙石土砾的黏合剂,隐隐透着青草香气的道路,平整如镜。
所谓皇帝出巡,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又怎比得上这般宏大的工程。
车马队伍中,初时前行,口鼻前尽是草木气息,倒是为之精神一振,大有走出城市,步入原野的感觉,可这一路都是这种气味,他们也有些受不了了,有些人已经用毛巾掩住了口鼻。
满红绡坐在马上,轻轻随鞍打浪的动作,把她柔软腰身款款摆动的韵律优美地表现出来,道路两旁很多士兵因此这一路都紧紧保持距离伴随在她的左右两侧,实在是因为百看不厌。
满红绡妩媚的脸上,蒙着一方丝巾,只露出一双妩媚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眼睛。
“还有多久走出去啊,兰舟!”
满红绡懒洋洋地询问忆兰舟,二人都是六曲楼六层楼的楼主,各为一方镇守。不过,二人年岁相当,容貌也相当,一个貌美如花,一个面如冠玉,理所当然地就更亲近一些。
忆兰舟却是坐在车子上的,虽然他们驶过时,道路还没铺好,车子颠簸的厉害,但也比一路骑马对腰背的保护要好。忆兰舟是很注意保养的。
他双手捧着一张看起来十分古旧的羊皮地图,又环顾左右山势,确定了目前所处的大概位置,欣欣然道:“以我们现在的脚程,大概再有十天,便可走出群山了。”
抚霜枝道:“当年,从山外到山内,本已有了一条道路。一路畅通的话,三四天功夫,轻车快马,便可从山外进入大秦地境。只可惜这路荒废了五百年,如今要重新修起,走起来,所费的时间十倍不止。”
青鸟冷哼道:“都是废话,当初龙兽已不受控制,山林中处处都是它们的身影,这路谁来修缮?”
青鸟颊凹腮瘦,鹰钩鼻子,眼神锐利而阴鸷,说起话来,也是尖刻一些,不太中听。
满红绡嫣然道:“如此说来,青鸟大哥也认为,杨瀚就是我们大秦盼望了五百年的那个人?”
青鸟板着脸道:“我认为的不管用,只要他能操纵五元神器,他能控制龙兽,我大秦百姓,便会认定他就是他们盼望了五百年的皇帝。我们认为不是,也一样不管用。”
忆兰舟笑吟吟地看了看前边一辆高宽敞、更气派的马车,说道:“所以,三公院也不能不认这笔帐,获悉太卜寺卿已经派人出山调查杨瀚底细,才决定先下手为强,派了奉常寺卿和郎中令来亲迎天子。”
青鸟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道:“我大秦五百年没有皇帝,一样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而今却冒出一个天子来。天子一旦归位,三公的权柄必然大为缩水,想想三公很不情愿却又要做出一副我很欢喜的样儿来,我就想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抚霜枝淡淡地道:“青鸟大人,提防隔墙有耳。”
青鸟笑声一收,瞪了他一眼,道:“这左右都是我们的人,怕什么?”
抚霜枝淡淡地道:“我担心,三公对我们六曲楼,也不大信得过,会安插眼线在我们身边。凡事,小心为上!”
青鸟狠狠地瞪着抚霜枝,忽地一笑,道:“徐胜治,大秦既然打破封关锁国的规矩,迎回皇帝,六曲楼也就不复独立存在了。
从今以后,六曲楼就只是朝廷的一个机构,将来担任六曲主人一职的,也未必还是你徐家的人。
你还是多操心一下,你那位远房小姑姑有没有把杨瀚迷得神魂颠倒的本事吧。我青鸟做什么,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六曲楼是一首古曲命名,这六曲楼六位楼主,就是以这古曲六个小节的词牌命名。抚霜枝显然也是,如今青鸟所唤的“徐胜治”,显然才是他的真名。
徐胜治目中蕴怒,脸上却带着笑,缓缓地道:“家父年事已高,三公院现在又加强了对我六曲楼的控制,青鸟大人似乎因此……另有了打算?
呵呵,太卜寺不是易与之辈,三公院更加不可小觑,可是在我六曲楼内,也从来都未轮到过你青鸟大人发号施令呀,青鸟大人小心得意忘形,折了羽翼。那,就飞不起来了。”
青鸟怪笑两声,道:“青鸟海上游,鸒斯蒿下飞。燕雀,怎知鸿鹄之志?”
忆兰舟坐在车上,听着二人拌嘴,忽然微笑道:“从我们掌握的情报看,那个杨瀚,绝与善类。我现在甚至怀疑,我们的堂口被毁,都有可能是出于他的杰作。
如今,我们既将面对此人,两位大人如果这时还要内讧的话,我看,咱们不如放弃一切打算,老实奉迎秦帝归国算了,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忆兰舟这样一说,青鸟与抚霜枝对视了一眼,彼此冷冷一哼,却是不再言语了。
满红绡与忆兰舟对视了一眼,目中满满,都是忧虑。他们两个,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的。可是,随着杨瀚的出现,原本静湖微澜的大秦帝国,就像是上游开了活水的来源,下游决了好大的口子,好好一个天湖静水,却是变成了滔滔大河。
许多人,也因此滋生了兴风作浪的野心,未来的大秦如何走,真是不可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