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琳摇了摇头,“孤儿寡母了。杜帅也好,我戴某人也罢,我们都是从军数十载,双手沾满了血腥,或者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吧,家中子嗣都不兴旺,杜帅本有三子,但最终却只有杜亮成人,但这一次,却又一起折戟沉沙了。杜帅本枝,只余下杜夫人以及杜亮的寡妻及一双儿女。杜帅没了之后,我率军突围,好歹将杜帅的遗体带了回来,可是杜亮却是尸骨无存啊,最终只能做了一个衣冠冢。”
看着戴琳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泽不禁问道:“杜家是又出了什么别的事情吗?”
戴琳苦笑道:“好教相爷知道,杜家本枝,这就算没了主心骨了,但分散在安绥的杜家别枝,却实力犹存。而杜氏在安绥还是有着很庞大的资产的,像土地,农庄,山野泽田等等,战事结束之后,杜氏别枝便都涌到了夏州城中,要开宗族大会另选族长,可实际上的意思,却是要瓜分这些东西,杜帅父子没了,单剩杜夫人一介女流之辈,备受煎熬,戴某有意相助,可这终是杜家家事,实在是不便插手。”
李泽一声冷笑:“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未免也打得太响了些。李某岂容这些人欺凌孤儿寡母?这岂不是让将士们心寒?”
“如果有相爷作主,那一切自然就好说了。”戴琳连连点头道。
“如今你转为文官,可有何不便之处?”李泽问道:“如果还想带兵,自可明言,我会有安排。”
“不了,戴某早年曾经中举,不过时运不济,一直不曾得中进士,后来跟随杜帅,弃文从武,如今再度做回文官,倒也是回归了本来面目。”戴琳摇头道。
“这样最好了!”李泽也是展颜一笑道:“如今夏州残破,百废待兴,正当以民事为主,以恢复经济为主,你在夏州多年,熟悉情况,做这个刺史是最合适不过了。文武相辅相称,但接下来夏州的重心却是治理了,戴刺史要多多费心了。”
“能为乡梓做些事情,正是戴某心愿。”
“听说你儿子倒是武勇非凡,如果你舍得的话,将他调入我亲卫营中任职可否?过上两年,放出来便可为一方镇将!”李泽询问道。
“小儿愚顽,能得相爷看中,那是他的大幸运,下官在这里替他谢过了,马上便让他收拾行囊到相爷亲卫营中报道。”
“这倒不急,等我从灵州回来之后再说吧,他原来的职务也需要交接。”李泽笑着道。
说着话,一行人已是到了杜有才昔日居住的所在。
昔日的节镇府,如今已成了大片白地,这里,是吐蕃兵肆虐的重灾区,昔日的雕栏画栋,金壁辉煌,如今早化为了一屡云烟。几间幸存下来的房屋,矗立在废墟当中,隐约可见昔日的荣耀。
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卒涌入,倒是将正在屋内吵吵嚷嚷的大群杜氏族人吓了一跳,别看他们先前跳得欢,但此时一看这些人身着的黑甲,顿时便蔫了头儿。
假如是戴琳的人,他们还可以跳一番,但一看这些人便知道是镇州兵马,哪里还敢龇牙?镇州兵可不管你杜氏在安绥是何等地位,该收拾的时候绝不手软,这些人中的某一部分,已经是吃过这个亏了。
李泽沿着从废墟之中临时打扫出来的一条道路走进了屋内。
屋内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有些呆了,谁都没有想到,李泽进城的第一件事,竟然便是到了这里。
瞬间的呆滞之后,数名看起来年高望重的人走了出来,向着李泽拱手一揖到地。
“杜氏二房.....见过相爷!”
“杜氏三房.....见过相爷!”
“杜氏四房.....见过相爷!”
李泽背着手,没有理会这些人,目光越过了这些人,看向了屋子中间站着的一个全身缟素的老夫人,在她的身后,站着数名亦是浑身着孝的女子以及一男一女一对小儿。
看到李泽看过来,那老妇人弯腰蹲身,行了一礼。
李泽收回目光,盯着眼前那些满脸尴尬直声身子来的人,哼了一声道:“李某前来祭拜杜帅,另有事情跟杜夫人相商,无关人等,全都退出去吧!”
杜氏众人一怔,其中二房那名年纪最长者正想说话,却已是被李敢一挥手,一群卫士涌上来,连推带叉,将这些人瞬间便清出了房屋。
李泽走上前去,在杜有才父子的灵位之前上了三柱香,拱手躬身,如是三次,这才转过身来:“杜夫人,杜帅父子为国死节,朝廷不敢或忘,李某已经上本,请封杜帅为郡王,请封杜亮为国公,并杜亮爵位降一级由其子延袭。”
杜夫人眼泪唰唰地掉下来,身后女子更是哀声大作,一双儿女一人抱着女子的一条腿,也是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