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唐军刚刚才撤过去的地方,此刻却变成了一道陷阱。
长长的壕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壕沟本身便存在。只不过在上面铺上了一层木板,士兵们有条不紊地依次通过,不足以让他们踏陷,但战马驮着骑兵踩上去,木板立即折断,吐蕃人连人带马地栽进坑中。
而更可怕的是,壕沟之中,轰然一声燃起了大火,一道火墙骤然出现在骑兵的面前。
最先的骑兵,此刻已经变成了火人,有侥幸从壕沟里爬出来的人,惨叫着,奔跑着,浑身熊熊燃烧着,然后扑倒在地上,再无声息,只有仍然在燃烧的身躯偶尔抽搐一下,但却让看见的人更加的恐惧。
后面紧跟而上的战马,出于对大火的天然的畏惧,有的生生转头退去,有的人立而起,汹涌的骑兵乱成一团。
然后,迎接他们的是密密匝匝的弩箭,以前平射而来的,威力更为巨大的强弩。
阿史杜拉整个人都僵在大营之外。
短短的一柱香时间里,他精锐的骑兵队伍,便折损了一半。而眼看着矮墙之后重现出现的唐军那一个个铁脑袋,他清楚地知道,攻击去的骑兵,只怕是无一生还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对付骑兵竟然有如此多的办法。
以往,当他发起集团式的骑兵冲锋的时候,对手基本上在稍作抵抗之后就会像大海之中的泡沫一样湮灭在骑兵的浪潮之中,但现在,他的对手,却像狂风巨浪之中的礁石,一次次的将浪花撞碎本身却毫无损伤。
再来一次吗?
天知道营里还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
而且打到现在,他都还没有与唐军进行一次正式的交锋。
但形式却很明确,对方早就防备着他们的绕后袭击,这才有了如此复杂而且周密的防御布署。
当奇袭不在奇,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骑兵是用来野战的,不是用来攻坚的。
“撤退!”阿史杜拉不甘地吼叫着。
营内张嘉放声大笑,冲着远去的阿史杜拉高高地竖起了他的中指。
“孬货!”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可惜自己现在手中没有了足够的骑兵,要是自己的嫡系骑兵还在,要是李德的游骑兵还在,阿史杜拉焉能如此好整以遐地离去?
吃够了阿史杜拉骑兵血肉的张嘉转过身来,大声吼道:“投石机转向,给我轰击前方。”
投掷兵们顿时忙碌起来,一根根固定投石机的铁钎子被从地上起了出来,数十名士兵拥到投石机的底盘之前,将铁钎子插进底盘之上的孔洞之中,像推磨一般地推着底盘转动了起来,片刻之后,投石机的掷臂便一百八十度转身,对准了大营的正前方。
这种投石机是镇州的最新产品,底座是固定的,在底座之上,有一个大型的承载式转盘可以自由旋转。安放到位之后,将这些铁钎子从转盘之上的孔洞之中打进去,穿过底座,深入地下,起到固定的作用,需要转向的时候,拔出铁钎子,便可以转动转盘,实现投石机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
德里赤南看不到后营的阿史杜拉的攻击,但却能看到营中高高抛起的石弹,心中虽然惊讶于唐军将如此的重型武器用作野战,却也没有太过于担心。这种武器,对于骑兵的威胁并不大。
但他当看到一枚枚石弹飞起,划过长空,落向黄河中央的时候,心头却是大惊失色。
右武卫转换了攻击方向,只能说明一件事。
阿史杜拉失败了。
此刻,他都没有想到为什么这些大型的投石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换了一个方向进行攻击。
重达百余斤的石弹落在冰面之上,即便此刻正值隆冬,即便黄河结冰无比厚实,但挨了这一下之后,冰面仍然发出了令人心慌的炸裂之声,一条条裂缝在冰面之上迅速地延伸开去。
“冰要裂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正通过冰面向前攻击的吐蕃军,天德军士兵们顿时便慌了。一低头,看到密密麻麻的龟裂正在他们的脚下延伸,一声喊之后,这些人转头便向来路奔去。
要是冰裂了,这时节掉进水中,基本上也就等于没命了。
恭送他们离去的,是乌泱泱的遮天蔽日的弩箭以及唐军们震天的嘲笑声。
伴随着又是几枚石弹落在冰面之上,啪的一声脆响,一大块冰面终于碎裂开来,然后啪啪之声连绵不绝,封冻良久的河面,终于重新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