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在客栈中的旅人们也都听见了这歌声,心中各自不同滋味。
一个看似二十来岁,高挑清瘦的青年恰好住在这个院里,厢房窗口对着院子,听见外面一群粗人在冲凉聒噪,心中顿生不悦,放下与人对弈的棋子,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正要开口教训几句时,没想到却听见了这样的一歌。
他转头对边上一个身高只到他肩头的少年道:“这歌倒是从来没听过呢……听着倒像是山东本地的格调,粗犷鲁直,和咱皖南的味道大相径庭。”
那少年笑道:“听着倒是豪迈,像是一群好汉呢。”
这青年摇头道:“这歌气魄倒是大的,可就是太野了。我这番亲耳听了,才知怨不得强盗马匪都喜欢啸聚在山东,原来此地连乡野行商的旅人唱歌都是这个味道。”
那少年趴在窗边,看着领头唱歌的姚梵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歪着头想了想,道:“什么味道?大哥可是觉得,这歌有些那《忠义水浒传》的豪气和匪气?”
这青年惊讶地看着少年道:“经述你耳朵倒尖,正是这个味道。”
这时屋里另一个少年也听得这歌心动,心血起伏中索性扔掉棋子,扒拉着上前来,从二人身侧探头出窗口,想要听听是谁唱的这般豪气动天。
这才正眼一见,这少年顿时傻了,只见院子里全是赤身的男子,为一个浑身雪亮如浪里白条,英俊的面庞这两天被晒成了透红光的古铜,午后烈日的白光打在他身上,经过无数水珠的折射,出奇幻得银色光晕,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眼的白色光环里,望着恍如天神下凡。
贺世成光着腚,举起边上水桶,里面是刚打的冰冷井水,按吩咐对着姚梵从头冲下来,冰冷的井水水花四溅,激的姚梵浑身肌肉顿时一收,摇着头大呼过瘾。
姚梵洗澡时候当然不戴假辫子,光着脑袋这一摇头,更加显出他短无辫的突兀。
那少年见姚梵正对着她眯着眼睛,浑身肌肉修美健硕,下面那红头白条更是突兀,滴着水直直律律站着。
少年顿时吓得傻了,连忙捂着脸转身两步跑回棋盘边,心儿扑通通的一阵狂跳,手指之下的粉脸红烫犹如了寒热症。
那青年也意识到不妥,皱眉回头道:“经璹,你可莫要看他们,这些汉子都是行商走贩,粗鄙得很。”
说罢,青年对着院子里诸人中明显的领唱者姚梵,高声道:“兀那汉子,既然已经唱半天了,就别再唉嗨唉嗨了,大中午的,搅人清闲。”
姚梵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精赤着身子正对着青年,微微拱手道:“兄弟说的也是,噪音扰民要不得。”
说罢姚梵侧对后面道:“伙计们,都收了声罢,不要扰了这里客人们休息。”
那少年见姚梵没有辫子,好奇的打探道:“嗟,那汉子,你刚才唱的那个,叫做什么歌?”
姚梵听这毛头小子出口狂妄,挺着鸟嗤笑道:“这歌名叫好汉歌,说的是梁山一百单八好汉结义,匡扶天下。娃娃你可唱不得,你毛还没长齐,白日里唱出来,恐怕晚上要尿裤子。”
那少年听了却不生气,笑眯眯道:“你这汉子倒是胆儿肥,难道不知道,那水浒以破城劫狱为能事,以杀人放火为豪举,世之多盗,弊全在此吗?大清皇家早有圣训禁绝了此书,你如何敢看?”
姚梵心说倒是不能小看了这娃娃,此子人小鬼大,与陌生人说话也不见怵,满脸笑眯眯的藏着阴险,定是官宦人家出身。
想到此,姚梵叉腰挺着乌头将军道:“书禁了,自然看不得,可老百姓本就不看书,只喜欢闲来歌一,唱一唱俺山东那忠肝义胆、侠气正直的好儿郎,难道官府将来还要把歌也禁了不成?”
那少年听姚梵说得有理,点头道:“自古刘项不读书,汉子你倒是懂些事理。”
那青年也开口道:“这汉子,你们停在后院里那装货的怪车,可是舶来的‘洋马儿’?”
姚梵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识货的。自行车历史上1875年传进中国,可不就是被称为‘洋马儿’么,当时之所以这样翻译,而不是翻成自行车或者单车,是因为当时人们觉得,骑车度不下于骑马,马力有时尽,而骑车人却悠悠哉哉的能够骑上一整天,算下来比马儿跑的还远,故此得名。
姚梵道:“我听说只有英国人往京城的宫廷里卖过这车,你却如何知道北京那里管它叫‘洋马儿’?你小小年纪,见识倒是挺广。”
被姚梵这么一捧,青年面有得色地道:“我家里有,自然见过。不过我家那车的型制与你这辆却不同,虽然那是和进献大内的同款,但却没你的铁车轱辘这般大,漆色不如你的油亮,轮子也是一层薄胶,没你的那样圆厚有弹性。
我看下来,觉得你那钢圈和扶手极好,都是雪花精钢,不像我家里那个,是轮子黑铁制的,其余地方都是木头,我见你后面还有货架,像是还能坐个人在上面。不过我却是看不懂,你那踏板如何不是装在前轮上,只是用个铁链挂住后轮拖行?”
说罢,他有些急切地对姚梵笑道:“汉子,你那车可卖?”
姚梵接过贺世成递上来的长袍,也不穿内裤就直接披上身子,敞着胸脯对着窗口反问道:“你出多少?
青年不屑道:“你这汉子当真是商贾习气,你卖多少价我出便是,你何必试探我能够掏多少呢?”
姚梵笑道:“呵呵,你说的有道理,我要是问你价钱,反而落了下乘。
小兄弟别见怪,我这些车是每个伙计一人一辆,用来骑去济南府的,我也没马,若是卖给你一辆,伙计里便有一人要背着货走去济南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