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军官吵吵闹闹了半天,渐渐消停了下来,没再发动进攻。刚才那次进攻他们有十几个人被打死,炮兵出事又有近二十人被炸死炸伤,对于他们来说,死伤已经极其严重了,所以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罢工,反正安全区已经被团团包围了,里面的人插翅难飞,何苦冒着被子弹打死的危险硬冲呢?先围着,把里面的人饿垮渴垮了再冲进去大开杀戒岂不是更好?
他们没有动作,铁牙犬小队自然也不会有动作,大家就这样保持沉默。
太阳渐渐升高,酒店内酷热难当,尸体腐烂所发出的恶臭越发的难闻,也难怪没有人过来搜这个鬼地方,只要是正常人,能在这种鬼地方呆上三秒钟不吐的都算条汉子了。萧剑扬和伏兵不是正常人,所以他们呆在这种鬼地方一动不动,就像两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伏兵对萧剑扬说:“我盯着,你休息一下吧,今晚还有一场恶战呢。”
萧剑扬摇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望远镜。他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安全区的每一扇窗户,试图找到那个美丽而熟悉的身影。她现在在做什么?现在她肯定很害怕吧?也是,骤然置身于可怕的修罗屠场中,再怎么勇敢的女孩子都该吓坏了,而他连给她一点点安慰都做不到!
他心里默念:“不要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不管是谁想要伤害你,都得先从我的尸体上面跨过去!”
一直到天黑,卢旺达军队都没再发动进攻。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安全区内的避难者打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又熬过去了。至于明天还能不能熬过去……谁心里都没数。带着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大家开始吃很少的一点晚餐,每个人只有小半块压缩饼干和一小杯水,安全区里储备食物和水都不多,一千多人窝在这里,吃的喝的都所剩无几了,再怎么节省也撑不了几天了。不过陈静和苏红还是享受到了特殊待遇,两个人平分一块压缩饼干,勉强够填饱肚子。慢慢啃着饼干,陈静轻声对苏红说:“也不知道金先生有没有在想出办法来救我们?我们快坚持不下去了啊。”
苏红望着窗外,自己给自己打气:“他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他是一个可靠的人,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陈静勉强一笑,说:“也不知道是谁说他不怀好意。”
苏红左右张望:“是谁?是谁?”装得那叫一个维妙维肖。
被她这么一逗,陈静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三两下吃完饼干,喝完杯里的水,然后走到窗前,借着最后一丝天光看着窗外的城市,看着小鸟穿透暮色飞向自己的巢穴,她的神情又变得忧郁。
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世界上最最可怕的牢笼,将她囚禁在这里,那无边的血色正在疯狂蔓延,随时可能将这个小小的安全区淹没,她还能离开这个牢笼,回到家乡吗?
几百米外,萧剑扬也在吃饭,完全无视室内弥漫的尸臭和四处乱爬的蛆虫,一口将一支体能补充液吸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将一块压缩饼干一点点的咬碎,嚼烂,吞下。由于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行动,所以他吃得很从容,很慢。只有目光从那个不顾被子弹打中的危险倚在窗前眺望着外面的天空的美丽身影上掠过的时候,他那平静如古井的眸光才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陈静并不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就这样倚在窗前,看着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看着点点繁星撒满天空。她当然知道随时可能有子弹飞过来击中她,但她不在乎了,她只想好好看看窗外的天空。被困在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对她来说比十年还要漫长,她都快要疯掉了。
最后还是苏红硬把她拉到一边去,两个人靠着墙壁,握紧对方的手,只有这样,她们才不至于被黑暗的恐惧击倒。
迷迷糊糊的,陈静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七分睡三分醒中,她依稀听到一声低低的欢呼,紧接着,有只手在轻轻推她。她骇然睁大眼睛,本能的想喊,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有个刻意压低但仍然不失清脆的声音传来:“别害怕,人民解放军!”说着,一支荧光棒亮起,借着荧光,她看到的是一张涂了墨绿色蜡油但轮廓依然精致的脸,还有一只在伸到她面前的手掌。
手掌上戴着手套,掌心绣着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险些尖叫起来:“你……你真的是……”接着,她又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就在七八米外,轻轻将一个在熟睡中的中国公民推醒,用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别害怕,人民解放军!”她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住,耳畔轰轰作响,愣愣的看着那个在黑暗中移动,不断将一个个中国人推醒的身影,眼泪不听话的喷涌而出。
竟然是他!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竟然出现在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