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爱国让她进来,问:“什么事?”
林鸥说:“国家安全局的人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总参的人!”
此言一出,在座五位都眉头大皱,林鹰更是直接了当的蹦出一句:“又来给我们添乱!”
萧剑扬对这些全然不知,走出司令部之后他便机械性的迈动双腿,走向阔别两年之久的宿舍楼,对从身边走过的人全然没有反应。很多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台突然出现在闹市之中的仿生机器人。而他现在的状态也确实很像一台机器人,面无表情,眼神缥缈,全无焦距,明明望向一些他熟悉的人,给人的感觉却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房门打开,里面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叠得跟豆腐块一样的被子端端正正的摆在原来的位置,地板和窗台一尘不染,一支改装过的56式冲锋枪挂在墙壁上————弹匣空的,书桌上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尘,一撂撂书籍和资料码得整整齐齐,这一切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仿佛只是出了趟远门,离开了几天而已。
他习惯性的把手伸向邮箱————纯粹是出于习惯,不受控制的那种。
结果还真让他摸到了一封信。抽出来一看,是陈静写过来的,信封上也沾上了薄薄一层尘埃,没准是去年年头寄过来的了。他的手微微发抖,努力克制着把信拿了出来,然后回房,关上门,打开灯,躺在床上。信就捂在胸口,他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放得很轻,关于陈静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浮现,历历在目,是那样的甜美、惬意,让他只想沉浸在回忆之中不要再醒过来。她递过来的每一封信,每一张照片总能让他激动不已,看完信之后往往过了两三天脸上都带着傻笑,那段时光就是这样的美好。可惜,都过去了,一切都完了。
这封信是哪一天寄过来的?在信箱里躺了多久了?
她在信里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他慢慢睁开眼睛,拿起信,犹豫了很久,很艰难的下定了决心,将信封撕开,抽出信筏来。
信筏仍然是浅紫色的,带着一股淡雅怡人的香水味,虽然已经过了近两年,大多消散了,但仍然有一丝残留下来。打开信筏,一张彩色照片掉了下来,那是陈静在过年的时候拍的,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外套和漂亮的长靴,长发飞扬,眸中漾着迷人的笑意,站在黄浦江边背对着一幢哥特式建筑,对着镜头打出“V”字形手势,那一抹微笑让晦暗潮湿的天空都为之一亮。看看日期,是年初十写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上耽搁了,直到他奔赴非洲战场都没有送到他的手里。
这大概是她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寄给他的最后一张照片了。
萧剑扬没有看信,只是看着那张照片怔怔出神。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长时间一动不动,如同石雕,仿佛时光已经在他的身上凝固了。空荡荡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陈静同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要不是她偶尔还会眨一下眼睛,只怕别人真的以为她中了石化魔咒。
她手里拿着几张照片,都是与萧剑扬的合影。照片上的他笑容腼腆而阳光,跟她依偎在一起双手就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看着就好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翻开相册看看这些照片,他那阳光的笑容很快就会驱散她心头的阴霾,让快乐的笑意一点点的从嘴角扩散开来,但是自从去了一趟军营之后,她就不再看这些照片了。
她烧光了他寄回来的信,烧掉了跟他有关的日记,把好多关于他的照片撕了个粉碎,只有这几张藏在抽屉里一时没找到,逃过了一劫。但是那个雨夜跟萧剑扬大吵一场之后,她一通翻箱倒柜,还是将它们给找了出来。然而,当她点起火打算烧掉的时候却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几次要将它们投入火里,又本能的缩了回来。
她想到了在酒店里遇见萧剑扬时的情景。他明显是丧失了理智,但看到她,言行依然是那样腼腆,甚至惊慌失措。而且当时他的样子……面色苍白得吓人,像是患了大病似的,那双眼睛了无生气,当时她怒火攻心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阵莫名的心慌。
而且当她指责他不顾父亲死活的时候,他吐血了……
大骗子不是厚颜无耻的吗,怎么会让她几句话就骂得吐血了?
大骗子不是应该巧舌如簧的吗,为什么会在她的指责之下手足无措?
还有,他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苍白?他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冰冷、狂乱?
“我们遇见他的时候他在公跟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对身边走过的人,开过的车,全无反应,就像没了魂……”
“我是在墓园里遇见他的,当时他跪在他父亲墓前痛哭,那哭声像是把心都撕裂开来了!”
父母和赵晨菲的话在脑海回响,萦绕不散。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冲动了,她应该听他解释,弄清楚他这两年里到底去了哪里,都经历了些什么的。而她也打算这么干了,她向公司请了个长假,哪都不去,就呆在家里,等着他打电话过来,跟他好好谈谈。
然而,没有。等了这么多天,他一点音信也没有,就像前年那样,在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困惑、期待、迷茫、委屈……最终都变成了愤怒和痛恨,她不再等待,对客厅里响个不停的电话不理不睬,不管是不是他打来的,她都没有兴趣去接了。她看着照片上的他,嘴唇翕动,声音沙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