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子非常破败,很多房子都倒塌了,野草和藤蔓在砖瓦堆间疯长。残存的建筑物也是破破烂烂的,弹痕随处可见,如果有那个闲心去抠,用不了多久就能抠出一小堆子弹头来。萧剑扬惊讶的看到一堵土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弹片,一枚未爆炸的火箭弹插在那里,露出大半截弹体来,让人看着就心惊肉跳!鬼才知道这个村子到底经历了多少次战斗,都给打得不成样子了。他抬头往山坡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那里已经被野草和荆棘给淹没了————要知道,苗族人一般都是山坡上耕种的,见缝插针在岩石与林木之间开出一小块一小块的坡地来种植庄稼是他们的拿手绝活,在苗人聚居的地方,再险峻的山坡上也会有田地存在,因为那是苗人活命的根本。然而现在这些用了几代人的努力才开壁出来的坡地完全荒废了,没人耕种了。
在这里必须说明,苗人擅长在山上开荒种地并不是他们有意跟自己过不去,放着好好的平原不去开发,跑到山林间玩生存大挑战,实在是没有办法。跟犹太人一样,他们不管去到哪里,总是被排斥,被驱逐,甚至被屠杀,几千年来苗族一直在不停的迁徙,那些肥沃的平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只有在荒山野岭他们才能找到落脚之地,在中国是这样,在越南是这样,在老挝还是这样。苗人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迁徙史,一部苦难史,他们没有家。幸运的是新中国成立之后,随着少数民族政策出台,中国国内的苗人和所有少数民族一样,不必再被驱逐,甚至逐步搬出深山老林重新回到大平原去,融入到大家庭里,而在东南亚的苗人就没有这么走运了,持续了一个世纪的战乱和动荡让他们无处容身。
啪!
萧剑扬一脚从污泥里踢出一支……不,应该说是半支步枪,扫了一眼,马上瞪大了眼睛,叫:“我靠,AKM,被炸成两截了!”
那个青年说:“两个星期前刚刚跟政府军打了一仗,这支枪大概就是在那场战斗中留下来的吧。”
萧剑扬左看右看,都没看到人,纳闷的问:“村里就你们这几个人了吗?其他人呢?”
青年苦笑:“两个星期之前那一仗我们村子有一半人被杀了,剩下的也吓坏了,白天躲进山林里,晚上再偷偷下山回村过夜,就我们几个留在这里做警戒。”
萧剑扬呃了一声,心里说:“还真有点像抗战时期了!”
这时,那边闪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面有菜色,一身绿色军装早已破烂不堪,扛着一支63式自动步枪,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四十多岁的人倒像是五十几六十岁了。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萧剑扬和雷电,用苗语跟那青年飞快的交谈,不满、责备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在怪这个青年不该带外人进村呢。青年拿出那张五十元的美钞给他,表示这两个外地人只是进来买点东西吃的。
“那你应该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政府军的侦察兵狡猾得很,我们吃的亏还少么?”这个年纪足够当人家爸了的家伙毫不客气地训斥着青年。
萧剑扬听出他所说的苗语是湘西那一片的,忍不住笑着用苗语说:“老乡,当着客人的面说别人是奸细可不礼貌哦!”
此言一出,这一老一少都愕然的看着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萧剑扬耸耸肩,说:“你们祖籍是湘西的吧?我也是湘西那边的。”
那个老家伙激动地说:“对对对,我们祖籍就是湘西的!”明显比刚才热情多了,让那青年赶紧去拿吃的东西过来,自己则拉着萧剑扬一个劲的问这问那,问得最多的还是湘西那边的情况。看样子他们确实是来自湘西,虽然已经好多代人了,但是那片乡土地仍然不时在梦中浮现,始终不曾忘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从那边过来的人,他自然万分激动。他的热情让萧剑扬有点儿不知所措,说真的,他不是很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有点蒙了。正聊着,那个小一点的跑了过来,紧张地叫:“政府军!政府军又来了!”
老家伙和刚刚拿着一包食物跑过来的青年都吓了一跳,跟着这个毛毛躁躁的小家伙跑到村口一看,可不是,一大队穿着橄榄绿军装、扛着AK步枪的政府军正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过来,有几个还背着大包小包,显然在此之前应该扫荡过一个村落了,抢到了不少东西。那青年有些愕然:“怎么那么巧,你们两个一到,政府军马上就到?”
萧剑扬说:“你该不会怀疑我们是政府军的人吧?如果我们是政府军的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一定会等找到你们所有人躲藏的地方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