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形象与记忆中的身影迅速重合,萧剑扬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恍然叫:“原来是你呀,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呢,怎么你……”走到郁璇身边,往拖拉机瞅去,分明看到上面有两个塞得满当当的行李箱。
郁璇说:“放寒假后我又和两个同学一起办了个补习班,给一些孩子补课,所以直到昨天早上才上火车回来。”兴奋地拉住萧剑扬的手,说:“我成功了!你入伍的第二年,我以高出录取分数线二十几分的好成绩被华南师范大学录取了!现在我大三了,到明年就开始实习了!”
萧剑扬衷心的替她高兴:“我都听说了,恭喜你,你真了不起!”
郁璇说:“说起来真的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我哪里有今天!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退伍了?怎么……”
拖拉机司机探出头来,笑着叫:“女状元,有什么话先上车再说吧,下雨呢,把你淋出个好歹来我可吃罪不起!”
高考全省第三的好成绩让郁璇一举成为全县家谕户晓的名人,那知名度快跟国家主席有一拼了,大家见了她都是女状元女状元的叫。郁璇脸一红,对萧剑扬说:“上了车再说。”
反正车上还有座位,萧剑扬便跳了上去,就坐在郁璇后面。等这两位坐好了之后,拖拉机又发出堪比坦克的轰鸣,溅起一路泥水,朝郁璇家飙去。司机在飙车之余还扭过头来看着萧剑扬,那大嗓子堪比排炮轰击:“小伙子,退伍了没有?”
萧剑扬说:“还没呢!大叔,你退伍几年了?”
司机说:“开了十年坦克,88年退了下来,闲着没事,就买了辆二手拖拉机挣几个小钱。”
难怪他开拖拉机都是横冲直撞的,原来是开坦克的老手!
难得碰到一个当兵,司机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当初开坦克时的威风。他一再声称自己在越南打过仗,用坦克辗死了不少于五十只越南猴子,而且还参加了老山轮战,被步兵那帮泥腿子鄙视过————
“那帮泥腿子到了阵地,连个裤衩都不要了,脱得光溜溜,跟原始人似的!我们坦克兵可不能这样,再热也要穿着整齐,那帮臭不要脸的不仅不知耻,还嘲笑我们死要面子活受罪!结果怎么着?7·12大战还不是得靠我们坦克兵支援?没有我们把坦克开上山顶居高临下轰越南猴子的炮兵阵地,他们连团指都得让人家端掉!”
谈兴正浓的司机指手划脚,把步兵从头到脚给喷了一遍。萧剑扬只是笑着,没办法啊,当兵的都这样,都觉得自己的部队最牛,根本就看不起其他部队,这位老坦克兵要是不喷步兵那才叫怪事了。他没有在野战军呆过,对这些接触得不多,所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郁璇就更别提了,对军队完全没有概念,听得是一头雾水。她想跟萧剑扬聊聊天,但是一连尝试了几次,声音都淹没在拖拉机引擎的轰鸣和司机那排炮轰击般的大嗓门中,她也只好放弃了。
她伸了个懒腰。一绺长发顺着倚背垂了下来,乌黑发亮,如紫檀一般。她从小就爱留长发,高三的时候萧剑扬坐在她后面,偶尔会趁她不注意轻轻抓起她一绺长发玩,这次也不例外,他悄悄抓住那绺长发,只觉得很柔,很软,还带着淡淡的芳香,握在手中那种顺滑的触感,哪怕是最顶级的丝绸也远远不如。
郁璇回过头来,轻轻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把自己的长发救了出来,还瞪了他一眼,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如高三青涩年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