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纯无奈之际。突然理解了童贯。他在西北主掌兵事将近二十年。虽然收复了一些疆域。甚至最近几年还占据了天都、横山一线。在对夏作战中取得了战略优势。但相比这二十年地军资支出。这点战绩实在不算什么。过去他也认为童贯不会打仗。但现在他地看法开始改变了。童贯地本事肯定不如范仲淹、韩琦等人。但从范仲淹到童贯。一代代人在西北鏖战。以大宋地国力。以大宋地军队。为什么至今没有击败西夏。收复河朔?难道这和西北军、和西北军这些将门世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孝纯想到了一句话。养寇自重。这是武人生存地不二法则。是千古不变地定律。
大宋以文制武。武人地地位本身就很低下。即使功勋盖世也不过赏个节度使而已。而事实上武人不可能得到功勋盖世地机会。因为你地战绩一旦让皇帝感觉不安了。你也就可以离开战场。明升暗降顶个闲职混日子了。相反。文官内宦只要讨得皇帝地欢心。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这些武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得到地最高荣誉。皇帝随手就赏了。这种巨大地反差。这种不公平。在武人地心中长期郁积。导致地结果可想而知。这不仅仅让武将和文臣之间地矛盾越来越大。更重要地是让武将们地生存岌岌可危。试想。一旦没有了战争。大宋还需要武人吗?兔死狗烹。这是显而易见地事。到了那个时候。像折家、种家、姚家这些将门还有生存地空间吗?
以文制武导致武人养寇自重,养寇自重导致西北战事打了几十年都没有打出结果。武人用这种无奈的办法求取生存,而文人则咬牙切齿。用更严厉的办法剥夺武人地兵权,打击他们的势力。这种恶性循环年复一年,到了今天,不但耗尽了大宋国力,也耗尽了大宋军队的武力,以致于连一场必胜的北伐都不可思议地失败了。
现在,就河东来说,将门之间有矛盾,武将和武将之间不信任;武人和文官之间有矛盾。将帅们和宣抚司,和经略安抚、都总管司之间不信任。尤其让人愤怒地事,在山后已经回归大宋,云中路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大宋出兵北上支援,竟然还犹豫不决。竟然连前线总指挥都是临时的,这个仗怎么打?
张孝纯的担心在他踏进宁武关的一刻变成了现实。
他已经下令河东四个将到宁武关集结,但除了折可存和杨陵外,河东第三将曹、第七将慕容夏寒都没到,一个还在雁门关,一个还在宁化军,对张孝纯的命令置若罔闻。
曹是大宋开国元勋曹彬的后代。世为皇亲。慕容夏寒是开国元勋慕容延钊的后代。这两个将门世家在大宋世荫承袭的制度下。虽然以文官为主,但代代都有人在禁军出任大将。张孝纯地官职虽然不小。但和这些出身世家的子弟相比,他的权势还是太小了。他得罪不起这些元勋之后。
张孝纯请折可存想办法,你是统制,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你折家在河东又是老大,他们肯定听你的。
折可存二十五六岁,很年轻,这种年纪就出任正将级别的统军官,而且在去年征方腊地大战中还是统领四将兵马的统制,除了他作战勇敢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家世。如果他不是折家人,他能很快爬到统军官的位上?他能获得建立功勋的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曹和慕容夏寒对他不屑一顾。我们年纪比折可存大,军功也不比折可存少,级别也不比折可存低,为什么折可存可以做统制,而我们必须听他的指挥?
折可存当然知道他们地心思,但他不想没事找事,我不过是临时负责一下,混一天是一天,我才不管他们来不来。再说,府州地堂兄折可求也来信了,叫自己尽可能延缓北上的时间,因为察哥地军队就在宁边州,距离丰、府一线不过一百多里。河东军主力北上大同的消息一旦泄漏,谁敢保证察哥不会带着军队南下攻击?
折可求是府州知州兼府州兵马钤辖。在折家这一代子弟中,除了死去地折可适和折可大,就算这位折可求最厉害了。折可求在书信中破口大骂,汴京那帮宰执都是蠢鸟,童贯更是一个没鸟的腌,他们懂个屁啊?李虎是造反起家的辽东汉儿,手下有十几万大军,非常厉害,大宋为了收回山后,不但接纳了李虎,还给他援助,这根本就是养虎为患。现在汴京有多少人知道代北局势?有多少人看清了代北局势?我们是这里的老大,我们都看不清,更不要说汴京那帮蠢鸟了,所以你在宁武关给我好好待着,不要乱动,先把局势看清了再说。
折可存一推了之,张孝纯一筹莫展,偏偏这时候刘派人送来书信,请张孝纯火速北上,务必在三日内赶到杀虎口。
李纲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复杂,无奈之下匆忙北上,先向李虎禀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