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尘在知道自己考上南城大学后很开心, 即使他在毕业后短短三个月里要凑齐一个学期的学费这件烦心事,也阻挡不了他高兴的情绪。
不过他也有点担心——担心大学分配到的室友好不好相处。
他肯定是租不起外面的出租屋的,大学四年一定都会在宿舍度过, 如果室友不好相处的话会是一件比学费更麻烦的事。
白一尘不懂得怎么交朋友,他在逃脱杨孝和的控制后才会学走路时不终日含胸驼背, 避免杨孝和看到他暗恨的目光或脸, 不高兴又揍他一顿, 或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好在他的新室友们都还是挺友善的,其中一个人还来帮他挂了蚊帐。
“……谢谢。”白一尘轻声和那个人道谢,抬眸望了他一眼,却刚好撞进那人幽邃的目光中。
“不客气。”他也笑着说,“我就睡在你旁边。”
白一尘被他这话吓了跳,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话里的意思是指他们是邻铺。
第一天上大学大家睡得都很早,宿舍早早就熄了灯,可是白一尘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却睡不着, 翻了几个身后帮他挂蚊帐的那个男生忽然开口问了他一句:“睡不着?”
“我翻身打扰到你了吗?抱歉。”白一尘马上小声和他道歉。
“没有。”他说, “其实我也睡不着。”
“是因为紧张吗?”白一尘问他。
那人笑了下, 说:“紧张?是有点, 我在担心明天会不会下雨, 要是下雨就不用军训了。”
白一尘被他的打趣逗笑了,唇角微微弯着,又听那人说:“没什么好紧张的, 和高中一样, 都是念书。早点休息吧, 明天要早起,晚安。”
不啊,和高中不一样的,大学以后他要上的那些课,颜料、画纸、画笔……都需要很多的钱,他还得努力拿到奖学金才能保证顺利毕业,这些都是他在担心的事。
可是白一尘听着那个人的安慰,闭着眼睛渐渐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被那个人叫醒,和其他两个室友一起去了操场集合。
他的身高都没有他们高,所以排位置时他和室友们都分开了,只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听到那个人在他身边叹了口气,说:“我开始紧张了,真的没下雨。”
白一尘转头朝他望去,只看到那个人勾着唇对自己笑了下。他抬起手背碰碰自己的脸,虽然还没到一天最热的时候,但白一尘觉得他的脸已经烧起来了。
但愿那个人没有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白一尘在心里祈祷。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神听到他的祷告,那个人看见了自己更为狼狈的一面——他因中暑被抬到树荫底下休息,双颊都被太阳晒得绯红,额前汗珠涔涔,白一尘蹙着眉,觉得自己就快要晕过去了。
而倒下时教官的训斥更是让他无地自容:“身体这样差,简直连小姑娘都不如。”
白一尘听着同学们哈哈的笑声,更不愿意睁开眼睛了,伶仃在树下,只有风拂过时带来的凉意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不过没过多久,他便觉得眼前微微一暗,像是有个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光线。
白一尘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沾着冰露的水瓶放在自己的面前,他透过矿泉水瓶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笑着对自己说:“身体好点了吗,小白姑娘?喝点水吧。”
白一尘怔愣地接过矿泉水瓶,看到昨晚帮自己挂帐的那个人的脸庞,他脸上带着笑,像是一束光,猛然投射进他的心脏。他攥紧水瓶,胸腔里有种奇异的情愫在缓慢腾升。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白一尘怔忡地想。
他叫什么?时亦南对吧。
白一尘确信自己没有记错,在心里确认一遍后,他忽然想到,其实在军训开始前每个同学都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他只把这个人的名字在心里一笔一划写了好几遍,只是怕把这个人的名字记错。
他的名字也很好听。白一尘又想,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大概有个很美好的寓意吧?
那个人对自己实在是太友善了,白一尘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也忍不住……喜欢他。
只是这种喜欢或许不是想要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只是单纯地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感觉。
白一尘开始越来越关注这个人,哪怕是一起待在宿舍,也会悄悄地偷看他,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假装在玩游戏时,心里偷偷想的也还是他。
“你刚刚是不是偷看我了?”
结果偷看偷想都被抓包了,白一尘望着手机屏幕屏幕很久动静时,他头顶的帐子忽然被人用手掀开,随后耳边就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白一尘被吓了一跳,手机“哐”地砸到他脸上,痛得他泪花都出来了。
他连忙坐起声来,捂着鼻子闷声道:“没有……”
那人倒也没在说什么,把帐子放下去了,重新躺回床上,缓缓道:“别玩手机了,快睡午觉吧,下午你还要去兼职不是吗?今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你要记得带伞,午安。”
白一尘哪还记得带伞,他甚至连时亦南说了些什么都没记住,他只记住了他在自己身边缓缓说话的声音,幽徐低沉,有点沙哑,但也很温柔,会伴随他入眠,进入他的梦中。
傍晚兼职结束回学校的途中,白一尘刚坐上17路公交车,外面就下起了雨。
他望着那些透明的雨线,半晌后才想起时亦南午睡时对他说过什么。
白一尘有些烦恼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想着等会大概只能淋雨回去了,他身体不太好,要是因为这场雨生病了,药费一定会是一笔额外的支出,说不定还会耽误他的课程。
他烦恼的事情总是很多,因此没有注意到有个男生上了车后没有再空旷的车厢里寻找座位,而是在他身边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