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拍卖行不能说是帝京最大的一家,但绝对是安全性最高的,同样也是珍品最多的一家,王教授这种圈子里骨灰级的人物对今古拍卖行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里拍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件一件的珍品,也不知道这家拍卖行怎么有那么多的渠道,弄来这些好宝贝,而恨的则是自己囊中羞涩,每一次只能望梅止渴,根本买不起啊。
“窦承平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王教授低声和商奕笑说了一句,因为已经抓到人了,所以黄龙玉摆件也从拍卖行的目录里撤了下来。
“我听关队长说昨晚上窦旭阳被抓之后,原本下个月才回来的窦老专家已经连夜搭乘飞机回帝京了。”商奕笑明白王教授话里隐晦的含义,窦老专家在保健调理这一块的确有些本事,这么多年也经营了不少的人脉关系。
窦旭阳是他的孙子,就算舍下这张老脸不要,窦老专家也会将人捞出来,不过想到关煦桡抓人时那果决的行事作风,商奕笑不认为这事能善了,人证物证齐全,还抓了个现形,窦旭阳想要脱罪不容易。
“窦专家是有不少关系,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们占着理,上一次他们找了个神偷和古玩店老板来顶罪,我们已经没追究了,这一次他们父子还不死心,还怂恿徐苗苗对你下安眠药,真当我这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说道这里王教授火气也上来了,姓窦的也太目中无人了,这里是帝京,也是有法律法规的,他们为了一个摆件一而再的动手,已经犯到王教授的底线了。
“教授你不用生气,反正案子在刑侦六队那边,暂时看窦家怎么做吧。”商奕笑态度还是那么的随意懒散,半点没有因为窦家父子的事生气,比起她过去面对的那些真正危险的敌人,窦家父子的手段太粗糙稚嫩了。
因为拍卖会还没有开始,大家都在低声交谈着,忽然,安静的人群嘈杂了起来,却见在一对中年夫妻的拥护下,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陈老爷子,老太太好。”
“您二位也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参加拍卖会的人都是不差钱,不是世家就是豪门,像王教授这样有着扎实的鉴定能力却没什么身价的人也有一些,此刻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和身着唐装的陈老爷子问好。
知道商奕笑对帝京的人不熟悉,王教授低声开口:“那是陈老爷子,以前是帝京博物馆的馆长,旁边是他的夫人,这一位身份不简单,出身帝京梅家,不过人品就一般。”
而搀扶陈老爷子和老外婆的自然就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她嫁给了大兴集团的总裁郭树才,郭太太也算是个奇葩的人物,现在都四十多岁了,也算是半老徐娘,却在外面包养小白脸。
据说以前还看上了年轻英俊的关煦桡,想要威逼利诱让他就范,最后这事被梅老爷子知道了,亲自打了电话给陈老和老外婆,将他们这对老夫妻给狠狠训了一顿。
郭太太这才收敛了,只敢找娱乐圈的小白脸,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老爷子,我新得了一张画,您老帮我长长眼。”一个中年富商笑的无比的谄媚,他这画花了两百多万,但有内行的朋友说是高仿品,富商特意将东西拿来拜托陈老看看。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距离拍卖会还有四十多分钟,大家纷纷将自己收藏的宝贝拿出来一起品鉴,有些新买的东西不确定真假,就拜托老一辈子把把关,当然,也有看对眼的会现场交易。
身为大兴珠宝的总裁,郭树才经商能力很强,可是对这些古玩玉器只能算是门外行,此刻他并没有过去凑热闹,反而是坐在角落里,视线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商奕笑。
窦旭阳被抓捕的消息郭树才已经知道了,他没有想到窦家父子贼心不死,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最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再联想到郭嘉怡这个私生女回来和自己说的话,郭树才对商奕笑就多了几分忌惮,原来那个四合院并不是徐苗苗家的,而是属于商奕笑的,看来窦家父子这一次是踢到铁板了。
“这是难道是白浒孤窑?”一声惊呼声响起,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拿着青花釉里红大盘的年轻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眉眼里带着傲气,似乎很享受四周人的追捧羡慕的目光。
“外公,这是我之前花了十万捡漏得来的,刚好一对,一个送给您,一个送给三外公。”郭君豪得意洋洋的将手里头的瓷盘递给了陈老爷子,他口中的三外公正是梅老爷子。
白浒孤窑是六大名窑之一,南宋初期创烧,元代工艺水平达到顶峰,现代人听得更多的都是景德镇的瓷器,却不知道景德镇瓷器的始祖正是白浒孤窑,烧窑制陶的工艺发源于白浒孤窑。
陈老爷子眼睛一亮,快速的接过盘子鉴赏起来,“把青花与釉里红组合在一件瓷器上,这是瓷器领域一个全新的突破……”
可是看着看着,陈老爷子的面色凝重了几分,表情也从之前的狂喜转为了疑惑,第一眼的时候他的确被釉里红的盘子给吸引住了,但如今近距离观察之下,瓷器的颜色似乎有点问题。
“难道是赝品?”有人一看陈老这表情就忍不住的嘀咕了。
“可能吧,十万块买的,估计是不外传的仿制技艺,否则陈老一开始也不会看走眼。”
这一对盘子的主人是郭树才的小儿子,郭君豪并不亲近这个父亲,更亲近的是外婆所在的梅家。只不过梅老爷子深居简出,再者他外婆也只是梅家旁系的人。
而且梅家的第三代小辈里,年纪最小的也二十五岁了,已经工作了,而郭君豪才二十岁,和梅家小辈差年纪差了一截,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所以郭君豪经常跟着陈老和老太太出去,在圈子里倒也混了个熟脸,大家多多少少知道郭君豪的性格,说是年少轻狂都是好听的,实则嚣张跋扈。
郭君豪吃喝嫖赌倒精通,却没有任何鉴赏古玩的能力,也就财大气粗而已,十万块想要捡漏,十有八九是被人给骗了。
“王教授也来了,不如让王教授也把把关?”听到有人这么一提议,所有人的目光刷刷的向着坐在角落里的王教授和商奕笑看了过去。
从年龄到资历而言,王教授也算是陈老的小辈了,此刻也不需要陈老开口邀约,王教授就走了过来。
“这颜色仔细一看有深浅的层次变化。”王教授借着灯光仔细的看着,“真正的釉里红,它的颜料是层层覆盖,到达了一定的厚度才能呈现艳丽的大红色,色泽浓郁明烈,却没有明显的层次变化。”
商奕笑对古玩瓷器是半点不了解,听到王教授的话,她和其他人一样对着盘子看了看。
这对盘子是青花釉里红,所谓青花就类似水墨画,讲究的是颜色从淡到浓的层次变化效果,如果是真品的话,那么就是青花和釉里红两种工艺的完美结合,是将两种颜料在统一的温度下烧制而成。
青花弥补了釉里红层次上的不足,而釉里红的明烈颜色则丰富了青花浅淡的色彩,算是相辅相成,看陈老面前的两个盘子,青花部分绝对算是顶级的烧纸工艺,颜色从浅到浓,层次分明。
败笔就出现在釉里红上,竟然也是层次分明,陈老放下盘子叹息一声,“这是个赝品,不过工艺依旧是顶好的,如果仿制的是元朝的青花瓷器,只怕我也发现不了。”
王教授也跟着点了点头,仅看青花部分绝对是顶级的艺术品,可惜釉里红的层次分明就是明显的漏洞,“虽然是赝品,不过技艺不错,当个摆设也不错。”
一对瓷盘弄个底架放在书房里看着也挺养眼的,不过这是对普通人而言,郭君豪一想到自己花十万块买了一对假货,还兴冲冲的拿给外公鉴赏,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大的脸。
郭君豪顿时气的扭曲了脸,抓起桌上的一个盘子就要往地上砸,好在商奕笑速度更快,抢先一步将他的手给挡了下来。
大夏天的在场的女士穿裙子的居多,他这么往地上一砸,飞溅的碎瓷片说不定都能割伤人的小腿和脚面。
“笑笑,你不是说书房里空荡荡的,要不你就拿回去当个摆设。”王教授笑着打了个圆场,商奕笑之前去古玩街就是打算买个摆设品,谁曾想运气好到挡不住,竟然买到了价值千万的摆件。
陈老也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小外孙,在场这么多人,谁没有买过赝品,当场就耍脾气当东西砸了,也太没有涵养了。
“小姑娘喜欢的话就拿回去吧。”陈老同样点了点头,虽然是赝品,不过工艺真的不错。
陈外婆却有些舍不得,看了一眼商奕笑,板着满是皱纹的老脸算计着开口:“君豪是十万块钱买的,小姑娘你喜欢就同样价格拿走吧。”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是错愕一愣,陈老更感觉到丢脸,一个赝品竟然让人花十万块买下来,她到底是多差钱!
虽然知道陈老不高兴了,可是陈外婆尖酸刻薄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尖利着声音反驳,“我难道说错了吗?十万块钱买的十万块钱卖,我们又没多赚一分钱。”
说完之后,陈外婆气愤的瞪着陈老,当年自己就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了文质彬彬的陈老,自己可是帝京梅家的女儿!
虽然是帝京梅家的旁系,但陈外婆也是梅家的人,家里给她订下了婚约,对方家里开公司的,只不过比起年轻时斯文儒雅的陈老,却像是个暴发户,又矮又胖,脖子带着黄金粗项链显得极其庸俗。
陈外婆自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怎么愿意嫁给一个暴发户呢?后来她设计和陈老发生了关系,最后如愿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为此还得罪了父母,和家里闹的很僵,几乎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
贫贱夫妻百事哀!结婚之后陈外婆就后悔了,陈老的确是玉树临风,可是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整天都对着那古董玉器什么的,拿回家的只是一份死工资,勉强可以衣食无忧,但想要过精致的生活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外婆也吵过闹过,但女儿都生下来了,在那个年代无缘无故的她是不可能离婚的,毕竟陈老也是高知分子,在圈子里被几个老一辈看重。
陈老从人品到工作能力都没有任何问题,陈外婆如果因为钱的问题离婚,估计她都会被唾沫给淹死。自此之后,陈外婆性子愈加的尖酸刻薄、视财如命,后来更是将自己女儿嫁给了郭树才。
虽然那个时候郭树才只是家里的小儿子,没有继承权,可是和帝京梅家搭上了关系,郭树才最终继承了家业。
如今陈外婆有女儿女婿的补贴,自然也不差钱,再者陈老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名声在外,钱财这一块也富裕了,可是陈外婆依旧一钱如命,这才开口提出找商奕笑要十万块钱。
“之前和商同学有些误会,这对盘子也不值钱,就当是我的一个道歉。”郭树才插过话,算是将场面圆过来了。
商奕笑和王教授都知道郭树才的道歉是因为第一次给窦家父子顶罪的两个人都是他找来的,后来估计是发现商奕笑身份不简单,所以郭树才主动示好。
“郭总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既然贵公子是花了十万块钱的,我也原价购买。”商奕笑没有接受郭树才的好意,而是拿出了手机,这边陈外婆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银行卡报了出来,唯恐商奕笑会反悔。
“你简直不可理喻!”陈老愤怒的看了一眼美滋滋的陈外婆,她这根本是明抢!有些赝品虽然技艺不错,但价格至多也就三万五。
“我又没强迫她买。”陈外婆完全不理会生气的陈老,面子值几个钱?钱到手才是最重要的,十万块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
王教授一看陈老气的脸都青了,不由笑着开口:“陈老不必如此,这一对盘子的确很好看,再说这丫头也不差钱,前几天才走了大运捡漏了一个黄龙玉摆件。”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这事,此刻一个一个都诧异的看向商奕笑,原来就是这小姑娘啊,还真是好运气,上千万就到手了。
陈外婆并不知道这事,此刻听到旁边的人议论,不由的眉头一皱,“早知道她这么有钱,我就该多要一点。”
陈老已经不想开口了,郭太太这会也不知道到哪里去风流了,郭树才只好陪着笑脸开口:“妈,你要是缺钱了和我说,我明天让秘书将支票送给你。”
“还是树才你最孝顺。”陈外婆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她这辈子就郭太太一个女儿,可惜她性子刻薄又贪婪自私,对女儿也没有感情,唯独对钱最在意,郭树才这个女婿也大方,陈外婆比起两个孙子都更喜欢财大气粗的郭树才。
重新回到座位上,王教授抱歉的看向商奕笑,“一会我把钱补给你。”
王教授知道刚刚商奕笑如果不是顾忌自己和陈老的面子,她根本不用花十万块钱买两个赝品,虽然说她不差钱,可那不是一千块,是十万,有钱也不能这样浪费。
“不用,教授,我挺喜欢这个盘子的。”商奕笑坚定的拒绝了,王教授很尊重陈老这个前辈,刚刚那种情况,商奕笑如果不干脆的付钱,陈老为了面子或许要将东西强行送给商奕笑。
陈外婆年纪也有七十岁了,一看就是一分钱都舍不得吃亏的,肯定要和陈老闹起来,到时候局面就难看了,王教授又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商奕笑才干脆的花钱买了下来。
拍卖会准时开始,坐在商奕笑旁边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她手里头的盘子,估计小孩子年纪小,更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一手捧着柠檬茶,一手好奇的向着盘子摸了过去。
“豆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旁边小女孩的母亲立刻出声制止,抱歉的看向商奕笑,“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