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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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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贺景瑞扶着怀里的小醉鬼往春悦园去。

“咕咕呢?我要咕咕……”苏霁华醉的厉害,白皙小脸布满酒晕,就像朵迎风而盛的海棠花,丝丝缕缕出粉墙。

“谁是咕咕?”贺景瑞耐心的问。

“咕咕就是咕咕,会咕咕的咕咕。”苏霁华七扭八扭的被贺景瑞扶出正屋门槛,低头看到那五节台阶,突然一把就搂住了旁边的贺景瑞。

贺景瑞猝不及防揽个满怀,指尖掐在那抹素腰之上,呼吸一滞。

“台阶,三叔,台阶,我可能有点走不下去。”苏霁华摇着小脑袋,把整个人都塞进贺景瑞怀里。

贺景瑞低头看了一眼那台阶,平缓了几分呼吸道:“我牵着你走。”

“我,我有点怕,我不要下去,我害怕,哇啊啊……”苏霁华开始挣扎,被贺景瑞温柔制止。

“我牵着你走,不要怕。”牵住苏霁华,贺景瑞领着人下台阶。

“当心打滑。”台阶上有些青苔和雪渍,苏霁华吃醉了酒,走路跌跌撞撞的根本就不稳,贺景瑞怕人摔倒,柔声提醒,却是不想那小东西突然缩着身子蹲了下来,然后一把搂住他的小腿开始哭叫。

“不要打华姐儿,不要打华姐儿……”苏霁华酒劲正盛,但刚才哭多了,现在根本就哭不出来,只仰着小细脖子干嚎。

贺景瑞沉默片刻,俯身把人牵起来。“没有人要打你。”他明明说的是“打滑”,什么时候变成要“打华姐儿”了。

好笑的替苏霁华将身上大氅拢紧,贺景瑞帮她重新系紧绸带。

“你不要碰我,你每次都碰我。”苏霁华歪着身子避开贺景瑞,一双眼红通通的瞪向他,就像是只警惕的红眼兔儿。

贺景瑞勾唇浅笑,收拢手臂。“好,你自己走。”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苏霁华开始自己走,但却是往贺景瑞的屋子里面去,一本正经的要“回家”。

贺景瑞掰着肩膀,把人转过来,“错了。”

“你不要牵我!我自己走。一,二,啊,这个柱子黏住我了,哇啊啊……三叔,快点救我……”

苏霁华甩开贺景瑞,往旁边的红漆柱子靠过去,然后咋咋呼呼的开始喊。

红漆柱子冷硬,贴在苏霁华被酒烫红的面颊上,寒意直钻心底。

贺景瑞绕过去,看到苏霁华十指交叉搂住红漆圆柱不放,嘴里却还在喊着救命。

素手盈盈,指尖粉润,珍珠白玉似得好看。贺景瑞抬袖,一点一点的掰开苏霁华交叉的十指,然后缓慢拢进掌心。

小小软软的一只手,凝脂一般嵌在掌心里,被宽袖遮掩。

触到贺景瑞暖融融的掌心,苏霁华歪头,往他身上贴。

“好好走路。”贺景瑞板起脸,按着人的肩膀往旁边拨了拨。

苏霁华站稳,突然喃喃道:“我是不是喝醉了?我醉了,我知道我醉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三叔,我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那又要滚到自己怀里的苏霁华,贺景瑞无奈扶额。

“三叔,我一定在你面前出丑了,呜呜呜……”

苏霁华踮脚站在贺景瑞面前,小嘴噘起,满脸委屈。

贺景瑞垂眸,对上苏霁华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正屋房廊下挂着两盏琉璃灯,细碎的琉璃灯色照进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就似缀着星河海洋般的好看。

“没有出丑。”替苏霁华拂开粘在面颊上的碎发,贺景瑞垂眸浅笑,眸色温润。

苏霁华怔怔看着面前的贺景瑞,指尖抵上唇瓣,声音呐呐。“我的嘴唇有点干。”

贺景瑞的视线落到苏霁华唇上。根本就不干,反而湿湿润润的带着粉泽。

寒风轻卷,打在两人头顶的琉璃灯上。光影晃动,贺景瑞觉得,自己突然想做一点坏事。

“唔,三叔你别看我。我是不是很丑?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你看到了我丑陋的面孔……”

苏霁华又开始干嚎,将刚才那点子旖旎气氛嚎的消失殆尽。

贺景瑞掩眉,正欲说话,眼前突然晃出一只手,带着软绵绵的声音。“来,你,你牵着我的小手手,你牵着嘛。”

低笑一声牵住苏霁华,贺景瑞微笑道:“然后呢?”

“一,二,三,四,哪个是你啊?”苏霁华瞪大一双眼,却还是看不清楚面前的人。“你别晃,我都看不见你了。”

朝着贺景瑞跺脚,苏霁华十分不高兴。

“行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贺景瑞弯腰将人揽起,然后踏出房廊,往墙边走去。

苏霁华乖顺的缩在贺景瑞怀里,仰头看到他的下颚。

“三叔,你娶我,不会亏的。”

“嗯。”

“我屁.股大,好生养。”

“……”他迟早会知道大不大的。

午时一刻,天晴风朗。

梓枬端着解酒茶进到左室,看到苏霁华白着一张脸靠在榻上歇息,身上覆着薄被,怀里拢着手炉,似乎非常疲累。

“大奶奶,解酒茶来了。”将解酒茶递给苏霁华,梓枬上前替她揉捏额角。

苏霁华靠在软枕上,双眸半阖。朱窗外印出一层暖光,融融的照在身上,更衬得苏霁华肤白如玉。“梓枬,我昨夜怎么回来的?”

“……是大司马将大奶奶送回来的。”

“他,说什么了吗?”昨夜吃多了酒,苏霁华混混沌沌的根本就记不得自己干了什么事。

梓枬歪头想了想后道:“大司马说让奴婢将那些银剪子啊,铁剪子什么的都收好,莫伤到了大奶奶。”

果然,昨天晚上的她还是用了天阙教她的那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头疼的捂住脸,苏霁华觉得自己真是没脸见人了。

“大奶奶,趁热将解酒茶吃了吧。”梓枬提醒道。

苏霁华垂眸看了一眼那碗泛着苦涩味道的解酒茶,敛眉抿了一口,便不愿再碰。

梓枬劝不住,只得将解酒茶端走了。

苏霁华垫着下颚趴在朱窗口,目光幽幽的盯住隔壁院子的正屋二楼。那处风窗大开,仆役正将昨晚上刚刚搬走的书橱架子搬回原位。

不搬院子了?

苏霁华直起身子,神色顿时一凛。

正屋二楼处,贺景瑞身穿月白袄袍,正在收拾书案。他偏头一瞥,突然瞧见了那伸长脖子往他这处看的苏霁华。巴巴的模样就似讨食的小奶狗。

拿起置于书案上的一支白玉簪,贺景瑞抬袖,风窗口便飞进一只鹰,扇着翅膀横冲直撞的落到书案上。

把白玉簪置于锦盒内,贺景瑞将其系上鹰爪,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道:“咕咕?”

“咕咕……”鹰蹭着贺景瑞的掌心,喉咙里面发出舒服的低咕声。

贺景瑞好笑道:“去吧。”

鹰展翅而飞,跐溜一下就到了苏霁华窗口。

苏霁华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鹰,努力瞪大眼睛朝贺景瑞看去。这是什么意思?

“咕咕……”鹰将爪子上的锦盒甩给苏霁华,然后跳到她的肩膀上使劲蹭。

苏霁华打开锦盒,里面是那支白玉簪。

这是在跟她,撇清关系?苏霁华霍然心惊,吓得肩膀上的鹰都掉到了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奶娃娃抓起那鹰搂在怀里,咿咿呀呀的去啃它的翅膀。鹰使劲挣扎一番,躲到苏霁华身后,奶娃娃踮脚去扯苏霁华的罗袖。

苏霁华垂眸看向奶娃娃,面色不大好。

“阿娘,咕咕。”奶娃娃指向鹰。

“咕咕。”鹰歪头看向奶娃娃,受惊似得再次往后退了退,然后恋恋不舍的飞出朱窗,回到贺景瑞身边。

苏霁华攥着手里的白玉簪,神思混沌。

昨晚上她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才会让贺景瑞连院子都不搬了?难不成……是她求亲成功了?

被这个猜测冲昏了头脑的苏霁华霍然起身,吓得旁边还在拽她罗袖的奶娃娃当即就收回了小胖爪。

“过来。”苏霁华朝着奶娃娃招手。

奶娃娃颠颠的过来,露出一张白嫩小脸朝苏霁华甜甜笑道:“阿娘。”

“掐我一把。”苏霁华把脸凑过去。

奶娃娃歪头想了想,凑上去就亲了苏霁华一口。

“哎呦,是让你掐,不是让你亲。”苏霁华莫名其妙红了脸。

奶娃娃神色懵懂的看着苏霁华,然后又亲了一口。

苏霁华跳脚,声音加大。“掐,掐,不是亲!”

“亲什么?”罗翰刚刚踏进左室,便听到苏霁华异常兴奋的声音,赶紧插嘴道:“来来来,给表哥来一口。”

“咕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回来的鹰从朱窗处低飞而入,蹭着罗翰的脸就过去了,给他吃了一嘴毛。

“呸呸,什么东西。”罗翰吐舌,抓起一碗茶漱口。

苏霁华眼尖的看到那绑在鹰腿上的银剪子,赶紧给取了下来。

罗翰上前,一把搂起奶娃娃搭在臂弯上逗弄,从桌上拿了块奶糕给她,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苏霁华手里的银剪子。“这银剪子又怎么了?”

“没怎么。”苏霁华红着脸扭身,声音细弱蚊蝇。

方才瞧见这银剪子,她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是想起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翰站在迎光处,盯着苏霁华看。他的好表妹一副娇羞模样,穿着袄裙青葱似得站在那里。羞人绯色从白细脖颈处向上攀升蔓延,直至把她整个人都熏红了,活似一只烘烤大虾。

“表妹,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罗翰眯眼。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他只在这小妮子听说李锦鸿来提亲时见过。

“没有。”苏霁华攥着银剪子矢口否认,认真脸道:“谁做了是小狗。”

罗翰点头,也不再追究,反正终归会知道的,只开口道:“有李锦鸿那小子的消息了。”

苏霁华面色煞变,脸上羞粉退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眸色陡然凌厉。“他在哪里?”

“据晋江馆透露,听说是来了应天府。”

晋江馆,大明最神秘的地方,汇聚诸多文豪才俊,巨公名士,化名撰写发布话本子,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描摹世态,细腻情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写不到。更有碧水江汀可化名谈论时事,散播收集消息。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势,便能带走任何你想要的消息。

罗翰这次便是托了人从晋江馆拿到了关于李锦鸿的一点零散消息。

“应天府?”难道还想回来看他老子娘和这一双儿女不成?苏霁华心底冷嘲一声。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跑!

“对了,我方才听说那大太太要寻贺家二郎过来说亲?”罗翰捏了捏怀里奶娃娃鼓起的脸蛋肉,不甚在意道:“这李家还自诩是高门大户,哪里有女子寻男子说亲的道理,简直是无稽之谈。”

“说亲?”李珠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嫁了?

苏霁华咬牙,攥紧手里的银剪子。不行,她说什么都不能让李珠把她好不容易才截下来的如意夫婿给抢走了!

想罢,苏霁华一反身便将罗翰带着那奶娃娃一并推了出去,然后开始换衣梳妆。

这几日初霁,积雪消融,后花园子内的素梅开的正盛,有婆子提着扫帚正在打扫残雪。碎石地上都是被扫的灰七污八的烂雪痕迹,平白毁了这一地暇色。

苏霁华带着梓枬躲在一假山石后,目光直直看向那正坐于亭内的两人。

此亭名唤月到风来亭,凌于曲廊,三面环水,一面接曲廊,由廊壁上开一门为亭门,檐角飞卷,碎石为基,亭内四柱旁设美人靠,一方清风徐徐,一方濯濯流水,晚间更是赏月佳地。

真是好兴致!苏霁华气得牙痒痒。

丫鬟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小食置于石桌上。贺景瑞背对苏霁华而坐,看不见面上表情,但苏霁华却能瞧见李珠那张面带羞涩的脸。

孤男寡女,共处一地,非奸即盗。

苏霁华霍然起身,拢着大袖便往月到风来亭的方向去。

梓枬随在苏霁华身后,声音颤颤的有些心虚,“大奶奶,咱们就这样去吗?”

“难不成还要给他们捧碗热茶?”苏霁华斜睨梓枬一眼。

梓枬垂眸闭嘴,觉得今日的大奶奶似是有些火气太燥,难不成是月事要来了?

穿过曲廊往亭门的方向绕过去,苏霁华还没看清贺景瑞的脸,眼前却是突然出现一张脸,青白面色,眼窝凹陷,隐透出几分熟悉。

苏霁华被吓了一跳,一道惊呼声压在喉咙里,暗暗咽下去。

“嫂嫂,真是巧啊。”站在苏霁华面前的是李温睿,他久病初愈,面色难免难看了些,但看向苏霁华的目光却是没变,依旧透着一股子猥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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