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苏梅的表情,老太太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女人都是要走这一遭的,谁都避不得。”
“可是这……”听着宋静女那渐渐低缓下去的尖叫声,苏梅那张白细小脸之上满是担忧神色道:“二嫂似乎是痛的厉害……”
“无事的,你听那叫唤,还留着劲呢。来,先坐下,我与你说说话。”
“嗯。”犹豫的应了一声,苏梅就着老太太的手落坐于石墩之上,蹙着细眉,白嫩小脸之上依旧是一副担忧神色。
“娥娥,我听闻那吴徽记联名上书说要皇帝纳妃子?”先是抿了一口茶水润喉,老太太静默片刻之后才开口道。
“马焱不会纳妃子的。”听到老太太的话,苏梅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道。
“娥娥,现下已然不同了。焱哥儿不再是文国公府里头的焱哥儿,也不再是你的四哥哥了,他是咱大汉王朝的皇帝,大汉国需要他纳妃子来平衡朝廷,巩固邦交。”
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一边拉着苏梅的小手,语重心长的道:“娥娥,我知晓你定是不愿的,可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大汉宫那么大,这三宫六院,不是摆着好看的。”
“老祖宗,您说的话我都知晓,但马焱说了,他只会有我一人,我便信他。”
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老太太,苏梅仰着小脑袋,声音清晰的道:“靠女人联系起来的朝堂,不会长久,是懦夫所为,至于邦交,这朝廷之中多的是青年才俊,名门贵女,哪里需要他自个儿来娶女人。”
“是啊,老太太您便莫要多虑了,皇后娘娘虽然心性尚稚,但却反而比我们这些局外人看的透彻。”许久未说话的细娘,突然插了嘴道:“再说了,皇上聪慧过人,将这大汉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的,百姓安康乐业,不是很好吗?”
“可是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是没有三宫六院的?就连那古帝尧,都有娥皇女英,常伴在侧。”皱眉看着面前的苏梅,老太太还是一脸不赞同的道:“娥娥,朝堂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你若是有个子嗣……”
说到这处,老太太突然低叹出一口气,视线落到苏梅那平坦的小腹处道:“这都小半年了,也未有什么消息吗?”
“老太太急什么,这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您催也催不来。”苏梅还未说话,一旁的细娘便轻笑着开了口道:“我想皇上肯定是有他自个儿的算计的。”
“算计什么呀,这人都要送进宫里头去了。”狠狠的砸下手边的茶盏,老太太无奈道:“娥娥还不若大方一些,先将人接进宫里头,还能得个娴淑美名。”
“送进宫里头?我怎么不知这事?”一副懵懂模样的看向面前的老太太,苏梅歪着小脑袋一副疑惑模样道:“没人与我说过啊。”
“自然是不能与你说的,听说是那吴徽记提议的,将人送进去服侍靥儿,给靥儿做个伴。”说到这处,老太太又是重重的叹出一口气道:“也怪我这个老婆子,若是当初将靥儿接了出来……”
“老祖宗,这怪不得您。”打断老太太的话,苏梅敛着小脸道:“这都是太妃自个儿选的。”
当时,太后被天宝一剑斩头,皇后与小皇帝悬梁自尽,太妃苏靥禁足慈宁宫,老太太因为苏梅与马焱求情的关系,曾进去陪伴苏靥数日,与其哭叙母女之情,聊以慰藉苏靥的深宫之怨。
而自马焱登基之后,朝中上下事务繁忙,苏梅受老太太所托,又差人去慈宁宫问了信,苏靥却宁愿死守着那太妃的位置,也不愿出宫,马焱自然是不会管的,苏梅也未多受影响,只苦了老太太,磨破了嘴皮子,都未能将苏靥给劝出来。
“她是怨我的啊,她还是怨我这老婆子的。”老太太靠在石桌之上,双眸泛泪道:“当时靥儿才及笄不久,便被我送进了宫,她一个人在宫里头无依无靠的走到今日,我文国公府都是靠她一人撑起来的。”
苏靥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女子,在后势不足的情况下能挤开当时权倾朝野的张氏获得荣宠,使文国公府得到一点喘息之机,她的手段和心智,都是极其隐忍聪慧的。
“老祖宗……”苏梅伸手接过一旁细娘递过来的巾帕,细细的替老太太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您莫要太过思愁了,这对身子不好,昨日里太医还说您思虑过重呢。”
接过苏梅手里的巾帕按了按眼角,老太太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是我这老婆子失态了。”
说罢话,老太太捏着手里的巾帕,犹豫片刻之后突然紧紧的拉住了苏梅的手道:“娥娥,老祖宗求你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老祖宗,可好?”
“老祖宗,这事……我插手不得。”已然猜到了老太太要说什么话的苏梅缓慢抽开了自己被老太太拽在手里的手,然后低垂下了脑袋。
“娥娥……老祖宗求你,求你最后一次,可好?”颤颤巍巍的撑着身子伏跪在苏梅面前,老太太朝着面前的硬石青砖猛磕头道。
看到这副模样的老太太,苏梅的脸上显出一抹焦灼的为难神色,她赶紧跪倒在老太太面前,然后一把抱住老太太那不断磕碰的脑袋,声音轻细道:“老祖宗,我知晓您与太妃母子情深,只是,只是她现下……”
现下勾结朝堂老臣,意欲暗控马焱,插手朝政,这可不是她几句话,便能救得下来的。
“我这老婆子也不求你什么,只求日后,娥娥你能保得她的一条命。”老太太活了这般岁数,自然看的清楚,苏靥的作为,无异于是以卵击石,马焱现下还未对付她,只是抽不得空,她这般,迟早要将自己的性命给断送了。
“老祖宗……”
“娥娥,你难道偏要我这老婆子与你一命抵一命吗?”紧紧的拽着苏梅的宽袖,老太太泣不成声。
“……好吧,我答应您。”看着老太太这副悲怆模样,苏梅深吐出一口气,终于还是轻点了点道:“不过能不能成,我却做不得主了。”
“好,好,只要娥娥答应了便好。”老太太深知苏梅对于马焱的影响力,所以听到苏梅答应了自己的话,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一旁的穗香将老太太从地上扶起,然后细心的与她擦了擦额角处沾着的烂泥碎叶道:“老太太,您身子不好,吃不得凉茶,奴婢去与您换盏热茶来。”
“哎,去吧。”心内放下了一件事,老太太的脸上显出一抹明显宽慰笑意。
苏梅看着这副模样的老太太,无奈蹙眉。
老太太对于苏靥有愧,至此强求于她,苏梅是明白的,只是她这又要去麻烦那厮了,昨日里才将将与那厮闹过脾性,她才不要先开口搭话呢……
“娘娘,听闻后日里便是降诞日了,您可有备了礼?”细娘放下手里的茶盏,轻声开口道。
降诞日便是皇帝的生辰日,而因着历任皇帝的生辰不同,至此这降诞日的日子也不同。
“啊,我,我……”听到细娘的话,苏梅的脸上一闪而过一阵尴尬神色。
后日里是马焱的降诞日?怎么没人提醒她的?
注意到苏梅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细娘轻笑一声道:“看我这话问的,娘娘与皇上夫妻情深,定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那,那自然是的……”结结巴巴的应了细娘的话,苏梅绞着自己的双手,神情焦虑。
只有两日了,她到底送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