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确不代表能力通天,下知今古,下知未来。
齐震宇有帮小玉查过,但却没查得很详细,小玉只知齐家俊曾在燕州一大户家为奴,且那家的破败似乎也与齐家俊有关,当然再仔细的也没了。
当初小玉听了齐家俊所述与她所知不符时,并未戳穿齐家俊所说,她不想在大家兴头上淋盆冷水,但却私下留了个心眼,每每回家时,也不见齐家俊有什么异动,如今没料到,结果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人算始终不如天算。
秋红捂着头蹲在地上,脑子已近崩溃的状态,不住唔喃着。
“娘,你知道,二哥当初怎么说的吗?“齐家俊癫狂的笑了两声,走路晃来晃去,像是醉了一样。
李婆子含泪摇着头,她现在知道她儿子卖身成奴之后定受了不少罪,不然哪会这样?不然不会这样的。
“二哥说,娘生病了,娘要死了,爹不在了,二姐也不在了,家没吃的了,再过下去,咱们都会死的!我求大哥去求大伯母,去求大伯,大哥却说,没有用的,唯今之计,只有卖身了,有人家要,便能吃饱穿暖,娘也会有钱医治。“齐家俊咳咳的笑了两声,向齐家贵问道:”是吧?二哥,我没说错吧?“
齐家贵点了点头,当初是他半哄半骗的让齐家俊卖身的,当然他没有对李婆子实话,齐家俊卖身的银子全数都拿去请了大夫,买的精米也全给他娘补身子了。
他那个冬天,吃的是药渣,喝的是米汤,靠着陈大娘家接济了点,自己挖了些树根,总算挨过来了,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总算挺过来了,不是他心狠,他是不想四弟陪着他饿死。他求人牙子替他四弟找个好人家,因为这事,他心中一直有愧。
矿山的事,他能原谅他,可如今已不是矿山的事,不止害到他,还要害这全府的人,不管他受了多少罪,他都不该啊,不该。今天这一切,也有他的责任,齐家贵垂着头,经过一连串的打击,背慢慢驼了下去。一下像老了好几岁。
“家贵啊,你不是这样告诉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李婆子捂着胸口,哭断了肠。
“二哥,你知道我被卖到哪做什么么?“齐家俊笑着拉开了自己的衣领,胸口一道道深深的鞭痕,从疤痕的颜色来看已经过了很久了。
“你知道我被卖往何地?究竟做些什么?二哥。我年岁也不小了,却与秋红一无所出,你知道为何?“齐家俊指着胸口,疯狂的笑道:”娈童,我被卖到了燕州的方家,看到这身上的伤了么?“
齐家俊说着将衣袖拉了起来。上面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坑洞伤痕:“我和秋红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子孙,你知道么?“
他早就隐秘的寻医,但全都说了没希望了,一次一次的将自己的伤痛暴露在别人面前,只有齐家俊知道。他的心像一次次的被凌迟了一样。
李婆子摇着头,天啊,她这是靠了什么孽,她一直都以为,齐家俊还无后是因为成婚的晚,又与秋红聚少离多,哪料到是这样子。
邓方氏与邓老爷子等人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撼到了,怎么会这样?
劳嬷嬷等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纷纷沉默不语。
齐家贵大受打击的跌倒在地,秀娘抱着齐家贵痛苦出声,一是为小四,二是为还未出世的孙子,另则是也为齐家俊他们,秀娘终究是心好的,也是心软的。
秋红笑着站了起来,指着胸口道:“我也不是什么管事的女儿,不过认了方府里的一个管事为干亲,我是府里老爷的通房丫头,我这此生也是无法生育,我是真真的妒忌秀娘,我是真的喜欢小四,我原本是想,让那人将他弄来,然后我把他关在别院,说不定过几年,他不识得你了,齐家落到我手上,我便让他做我儿子。“
“可惜啊,我没那缘分,这辈子,我也没什么指盼了。“秋红长叹一声,竟真像生死看淡一样。
小玉隐隐有些相信秋红的话,想起郊区的别院解救下来的孩子,那几个孩子都没受伤也没被虐待,全都养的好好的,听说还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认字。
她当时听闻时有些诧异,但也没细想,毕竟在那关口,谁还能去顾及那么多,她只想如何收集证据,如今想起,但她也只能叹息。
“我恨大姐!恨二哥!我哭着求人救救我的时候,你们在哪?每天迎接我的都是绝望,伤口一好,迎接我的又是鞭子,烙铁,这样非人的生活,我整整过了三四年,我连自己怎么挺过来的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就立誓,只要我没死,我要你们,所有,全部人都要负出代价!“齐家俊哼笑了两声,”我的人生,一直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和秋红像两只狗一样,相互舔舐着伤口,我们就是这样活过来的,活到今天!“
“别说了,别再说了。”李婆子拍着胸口,感觉一颗心都要碎了,她怎么那么命苦啊。
“现在我活活的把我的心剖给你们看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悲?还是很可怜?二哥,我这条命,你要就拿去,拿去。”齐家俊哈哈大笑着,竟透出一分悲凉的死意。
身上的伤易治,心头的伤难好,身处这环境,小玉无法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一事,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
如果当初齐思悦没有起邪心离家出去,齐家就不会遭逢大变。
如果没遭到大伯家的翻脸,无情驱赶,齐家也许不会那么落魄,也至于发生后来的事。
可人生没那么多如果,不然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求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