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中有事儿，梓歆只是略微理了理的发鬓与衣裳。领着富灵阿往外走去，遇着正好儿端来茶水点心的景榆、桑榆，也只是匆匆交待了一句照看好几位阿哥，便领着富灵阿径自离开了。

到了慈和宫，梓歆当即便让早已等候在外的宫人迎了进去。而富灵阿则让她的奶嬷嬷带去了偏殿小憩。

进到了寝殿，见到一脸愁绪的姐姐，梓歆心下就是一个咯噔。打发了殿内伺候的人，梓歆才担忧的问道，“姐，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怎么也不叫了太医来？”

“太医？你莫不是被我这幅样子吓着啦？就咱们，还须太医么？”霆嫣揉着额角，让梓歆扶着，借力撑起身子。

方才真是有些被吓着的梓歆，这会儿才回过心神来。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姐，你究竟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诶，我还能是怎么呢。做母亲的，都是为子女操心的命啊！”

听着霆嫣的这番感慨，回想起早前来寻自个儿的富灵阿，梓歆难免便有了联想，“富灵阿说你今天找她一起用午膳了，可是小丫头怎么了？”

闻言，霆嫣一怔。随即又摇了摇头，“与富灵阿无关。富灵阿倒是几个兄弟姐妹里最让我省心的了。反倒是玄烨这个做老大的，真是让我没个心定的时候啊。”

霆嫣话音刚落，梓歆的心就又给提了起来，“玄烨…怎么了…？”

若是平时，霆嫣也许还会拿梓歆逗逗乐，可今日，她还真没那个心情。

又是一声的叹气，霆嫣才同梓歆絮叨开来……

“这么说，玄烨已经开始照着这般准备了？”霆嫣越说，梓歆的眉头蹙得越紧。虽说她的确没有霆嫣那般的智谋，可她也不是全然不明白这些东西的。大清内部，玄烨打算搬出‘百家之言’做试刀石。而与大清偶有摩擦的朝鲜，玄烨如今也想发展动作。这般做，玄烨当真能应对得了吗。这两件事，只要在一件事的处置上稍有不妙，根基未稳的大清怕是又得多有风雨了呀。

“诶，百家之言这块试刀石，准备起来还需要些时日。我倒是不太担心。我担心的是玄烨已经有了动作的朝鲜。”

“有动作了？怎么会？朝鲜与大清虽离得不远，可那也不是说有动作便能有动作的。玄烨为何会先对朝鲜有了动作呢？”梓歆惊讶不已。

“大清替代了大明，那‘宗主国’这个名头，大清自然是一并收入囊中。这个你能理解吗？”

梓歆点点头，“我明白的。”

可是见梓歆点头，霆嫣却摇了摇头，“不，你只是理解而已。你并不明白。这么说吧，对于明朝这个已经敲响丧钟的王朝而言，大清可以说就是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故而对于周边各个附属国而言，眼下大清对他们所造成的影响力，也不是能和存在了近三百年的大明同日而语的。所以在玄烨还未登基前，福临和我就为大清和他做了许多准备。许多对那些附属国的准备。如今的大清绝不会是历史上的大清。所以大清的步伐绝不能被附属国所阻碍。而这些准备中，各国奸细，或者说由大清国所培养的各附属国的必要子民，在玄烨登基之后，这些我和福临都一并交给了他。”

“所以，玄烨的动作，便是启用了那些沉睡的子民？”如果不是此刻霆嫣的坦言相告，梓歆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姐姐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此刻，梓歆的心中真真是惊骇已极。

“不错。”霆嫣站起身来，慢慢踱步至窗棂边儿上，“如今的朝鲜，当家做主的是李焞。玄烨登基的时间虽然被人为的推迟了，可是朝鲜的却没有改变。说句实话，这个人现在尽管还很年轻，可是绝对不是个能小瞧的人。要收拾掉朝鲜，这个人就必须拿下。”

“为什么？”对历史小白的梓歆，尽管弄清楚了清史，可是其他的历史你想让她给你捯饬明白，那实在是太高看她了。

是以梓歆问出这句话，霆嫣一点不觉得奇怪，“李焞，史称肃宗，朝鲜王朝的第十九代君主。他不是什么一世英主，但也能说得上是守成之君。困扰朝鲜王朝百年的朋党政治在他的统治下达到最高峰。为平衡各方势力，李焞不断转换执政派系，通过扶弱抑强的方法强化王权。但由此使党派斗争空前激烈，内耗了大量国力。”

“等等！我听起来怎么一点也没觉得他是守成之君……”

“知道自己统治下的问题所在，却没有想办法解决，而是让它恶性循环，使之成为痼疾。在我们这些后世人看来，这可能是亡国之君才会做的事情。可是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对李焞这样只有守成之君能力的统治者而言，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使自己的王权不被倾覆，反倒越发集中，可见手段还是有的。之前我已经说了，他是靠不断转换执政派系，通过扶弱抑强的方法使王权强化。那你知道使用这种方法的根本又是什么吗？”

“女人！”梓歆这回应答的十分肯定。毕竟她这辈子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长大的，而且如今还继续被浸润着。

霆嫣赞赏的看了梓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一点没错。就是女人。李焞这个人，别的也许都不怎么样，可是他偏偏有一世英主该有的一个东西，一颗冷硬无情的帝王心。”见梓歆又开始迷茫了，霆嫣问道，“觉着奇怪？”

“嗯……”

“没什么奇怪的。你就当他是个矛盾结合体好了。反正他为什么长成这样，也与我们无关。你只要知道，他强化自己的王权，靠得是女人，就可以了。”

“哦…”梓歆听话的点头，“那所以呢？姐你说这个是想说什么？”

犀利的流光在霆嫣的明眸中划过，她回答道，“朝鲜历史中有三大妖姬，其中一个便是这位肃宗的女人——禧嫔张氏，张玉贞。历史上的禧嫔张氏出身中人，最早是身份卑微的普通宫女，因容貌出众而蒙受肃宗宠爱，继而诞下世子李昀，也就是朝鲜王朝的第二十代君主景宗。并且她取代了仁显王后闵氏而登上朝鲜王妃的宝座。但那之后的第五年又降为了禧嫔。最后因为被指控使用巫蛊诅咒仁显王后而被赐死。本来按照历史的走向，她的父亲应该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她的父亲还活着。而他父亲的官职，是一个译官。并且如今时常出使大清，在每回朝鲜上贡的时候。”话说到这儿，霆嫣嘴角微微仰起，“你应该也猜到了，如今的这个张玉贞，就是玄烨此番对朝鲜动作的关键。朝鲜的政治党派，历来分为南、西二党。而这张玉贞，恰恰是个南人。为了能让张玉贞为我们所用，我和福临可是在她身上下足了功夫。她从小所接触的一切人事物，都是精心规划好的。现在玄烨要启用她了，她这个由大清潜移默化所培养出来的朝鲜人，我……”

不知何时，梓歆已经走到了霆嫣身边。梓歆拉住霆嫣的手，用她那一双清澈见底的水眸看着霆嫣，“姐，我相信玄烨。”

只是这般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霆嫣怔然了。是啊，玄烨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应该相信他的。温暖的笑容重新回到了霆嫣的脸上，霆嫣笑着看着梓歆，重重的将头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