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姐点点头说,她记得很清楚,那只手绝对不是幻觉,而自己也亲自看见了,虽然当时是夜里,父亲床边的台灯也不够明亮,但是人在黑暗的环境里呆上一阵子之后,就会逐渐习惯这种环境,以至于即便灯光微弱,也能够看见周围的情况。她告诉我们,被子当时也是瘪下去的,也就是说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藏在被子里自己会不察觉。那只手看上去非常瘦,但是无法却分是大人的还是小孩子的,没有衣袖,只有一只手,手臂上有一个刺青,刺青的样子很像是一朵开放的莲花,皮肤有些铁青色,就好像是一个死去很久的人,尸体的皮肤因为氧化而变色一样。
梁大姐接着说,自己当时被那只手抓住以后,曾经奋力挣脱,但是在挣脱的过程中能够感觉到这只手好像是连接着某样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并非完全挣脱不动,而是有一定的让性,但是自己的力气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这才着急找东西打的。
梁大姐说完这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首先我能够理解为什么梁大姐起初挣脱却没办法逃脱,后来开始用东西打的时候却逃走了的原因,这其实是活人和死人之间一种阴阳失衡的关系。通常来说,无论男女,活着的时候都属阳,而死后的人无论男女都该当属阴,阴阳如水火,可以交汇但用不互融,就好像是油和水的关系,无论怎么挣扎,打得再过于惨烈,也始终无法融为一体。人在害怕的时候,阳气会减弱,于是就导致了阴气的旺盛,就好像双方打仗一样,敌人被逼退了一点,我军就能够上前一步。对于阴阳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而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发狠了,就例如梁大姐这种抄起东西就开打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来说,算是在用行动给自己壮胆,殊死一搏了。这种情况下,人的阳气就会相应的增加,从而逼退了部分阴气,两者之间就好像跷跷板,谁弱了,谁就占了下风。这也是为什么当很多人遇到脏东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求神拜佛,因为那时候你心里始终是在害怕,最好的办法却是,你一个劲的提醒自己,不要怕,或者骂脏话,骂脏话本身是在壮胆,给自己打气,鬼也怕恶人,这么一来,挣脱也就不是难事了。但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并非这一点,而是在于梁大姐描述的,那只鬼手上的一朵莲花刺青。
莲花本为观音菩萨的宝座,而莲花却在自古以来,都被当成是一种情怀,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就我所能联想到的这几样,几乎每一样都和死人的鬼手扯不上关系。那会不会是这个死者生前曾经纹身,梁大姐看到的这只鬼手,无非就只是它死后对于生前肢体记忆的表现呢?一个以如此方式出现的鬼魂,若非有着莫大的冤屈,那就是存在与某个巨大的阴谋当中。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刻问梁大姐,你父亲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或者是你们家族或朋友间有点关系的人最近去世了,生前手上有莲花的?
梁大姐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说,这绝不可能,自己的家庭和很多家庭都不一样,母亲早亡,父亲多年来都没有再结婚,而是一心一意把自己带大,而后还帮自己照顾孩子,家里原本是有些亲戚的,但是后来因为各自开枝散叶,老一辈的也有不少相继离开了人世,所以来往就变得非常少,最近一次聚会,都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父亲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人老实,脾气又温顺,大家喜欢拿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乡里乡亲住了一辈子,大家虽然谈不上多喜欢他,但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会仇视他。梁大姐补充说,早年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是因为父亲的好人缘,大家知道我们家里的条件比较艰苦,母亲的丧事这些都是街坊们帮忙打理的,若要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对这一点是深有感触,否则这次我父亲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找来街上的街坊们帮忙。
梁大姐想了想说,至于你说手臂上有刺青的人,这个我却实在不清楚了,因为很少来往的人跟我家自然也谈不上恩怨,而且这么显眼的刺青,如果我以前见到过,我一定会记得的。纹身的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们家基本上没这种熟人。
我哈哈苦笑了几声,转头看了看胡宗仁,他也一脸无奈的笑笑。我们彼此明白对方的意思,因为我们大概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毕竟,我和胡宗仁身上都有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