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眼前这一幕我从未见过,实际上我是见过的。但是让我觉得可怕和吃惊的是,我之前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小时候在那些不良港片里看到的。那个尸体已经改变了起初的样子,不再软绵绵的趴在化验台上,而是背靠着那一整排不锈钢冰柜,双腿大概是因为无力的关系微微内八字的弯曲着。他的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因为失重的关系,脖子也稍微有一点朝着左面情形,很像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电影,电影讲的是一个变态狂,他喜欢把人杀死后,然后用线拴住当作人偶。只不过这个尸体的表情依旧和最初的时候我们看见的一样,半睁着双眼,张大了嘴巴,不同的是,这次嘴里出现了阵阵烟雾,烟雾并未在空气中弥散开去,而是直接从嘴里冒出形成一个弯弧形,接着钻进了鼻孔里,或者说,顺序相反。
太平间里弥漫着的烟味让原本就充斥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气味变得更加难闻,而我和胡宗仁都愣在那儿看着那个尸体,其实并不是因为被吓傻了,而是因为我们察觉到那个尸体也是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以至于我和胡宗仁不得不考虑,若是我们再靠近一步的话,它会不会直接扑上来,相对于纯粹的鬼魂来说,这种占据了自己尸体的鬼魂,反而更可怕。
先前在电话里跟司徒的谈话中,我也知道活死人和僵尸是有区别的,因为僵尸大多数还是存在于各种各样的影视作品里,人们对于它们的印象相对是既定的,由于我自己并没有见过僵尸,如果早前跟随师傅学艺的时候,去湘西见证麻师傅赶尸的那一次不算的话,但那,麻师傅当时赶的尸体,也和现在眼前这个有本质的区别啊。于是我悄悄地、悄悄地平移着我的身体,慢慢移动到了胡宗仁的身后,用他的大脑袋挡住我和那个尸体之间的视线,轻声在胡宗仁脑后说,要不,咱们再点一根烟试试?
胡宗仁微微摇头然后轻声说,没用了,你看地上那半截烟都还没烧完呢,这家伙既然站起来看着我们了,那就说明他对于我们的戒备就如果我们在戒备他一样,这种情况下,敌不动我不动,谁先动,谁就先死。我又轻声说,那总得有个法子啊,就这么站着对视啊?相亲吗?胡宗仁不耐烦的说,你别吵,我在想!
趁着胡宗仁在思考的时候,我也迅速在脑子里寻思了许多种应对的办法,虽然活死人这个称呼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听说过,但是大多数不用师傅动手解决,直到它的心愿了解后自然就会离开,时间很短暂,短到你还没意识到他其实已经是个死人的时候,他的鬼魂早已自行离开了。可眼前这个似乎算是个例外,他非但没有选择离开,甚至也没有操控自己的尸体去完成心愿,而是一直默默呆在这个冰柜里,从先前他抓住胡宗仁的手的力量来看,其实想要制服我们俩,然后冲破这个门,跑到户外去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罗盘上的灵动也说明了这一点,可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我布满了整个屋子里的敷阵吗?很快我也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尸体从冰柜里掉落出来,到撞门,再到趴在桌子上抽烟,继而到站直了身子和我们对视,这期间他几乎是把这整个太平间的范围走了个遍,虽然灯光带了敷的效果,而且这么多灯管我每一个都画了,相互阵法的重叠只会使得那个他第一次接触到的阵更狭窄而已,他既然能自由活动,那说明这对他根本没有用。
这个时候,胡宗仁轻声对我说,老李,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说你有啥话就赶紧说不要跟我一问一答再说了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李我比你还小几岁。他说,你个子矮,底盘低,所以下盘比较稳,这家伙个子还没你高,等一下你先冲上去,不管用什么方式你先抓住这家伙的两只手,你看他的脚已经弯曲了,说明是没力的,等你抓住他的手以后,我就冲上来用麻袋罩他的脑袋。
我说这是个有实体的鬼魂,你的麻袋顶个屁用啊,罩脑袋,你是黑社会绑架吗?胡宗仁说,你注意到没有,他的鼻子和嘴巴之间有烟雾相互在进出,这说明至少鼻子嘴巴这两个地方是目前他鬼魂附身在自己尸体上的两个出气孔,有孔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鬼魂进出,我只要罩住了它的脑袋,他就只能进不能出了,等我拴好绳子就往他身上拍符咒,把他自己的尸体当成是一个封印的容器就行了。
胡宗仁分析的还是挺有道理的,不过我们也没办法确定这个家伙的其他出气孔也被堵住了,例如菊花。于是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胡宗仁,不为什么,只是希望更保险一点,我可不希望等下我抓住他手的时候,他会给我的命根子一脚。胡宗仁说,你放心吧,他的下半身肯定是堵住了的,你没看他的双脚无力吗,刚才也是好像挂在化验台上。我心想也是,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我觉得好像暂时也没别的办法,我甚至没胆量转身开门逃跑。眼前的这个家伙实在让我害怕,倒并非他的鬼魂,而是我害怕那种死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