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看到这一幕,吓得朝后退了几步。我一直接等那些蜗牛爬到了红绳的位置,发现它们依旧出不来,我才放下心。胡宗仁说没事,然后继续站回了圈内,这次他没烧符了,蜡烛即将烧完,他就直接念咒问话了,大致的意思是都已经在送你了,你为什么不走还反抗。如果你再不走的话我们就只好强行送你离开了的意思。而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蜗牛竟然开始改变了方向,聚集在了香烛和坟头之间的位置,然后渐渐的,前后连成了一条波浪线。
虽然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我觉得这肯定是老祖宗做出了反应。我仔细观察那条线,面对坟头我的左手侧的线头聚集的蜗牛比较多,而其他部分就比较少,蜗牛组成这个波浪线之后,就缩回去不动了,就跟起初在龙头上看到的一样。于是那条线在我看来,很像是一条尾巴特别长的蝌蚪的模样,胡宗仁傻乎乎的看着我,然后问我,这他妈是什么意思啊?
“龙。”赵老师在我身后说了一句。
于是我才恍然大悟,老祖宗剩下未了的心愿,并不是所谓的迁坟,而是舞龙。可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要我们在坟前舞龙给他看吗?还是要我们把屋里的那个龙头烧给他?胡宗仁退出圈外,然后笑着说,你家老祖宗挺幽默的啊,传个话还不清不楚的,文言文吗?我没心思跟他打趣,于是问他,那现在怎么办?胡宗仁摊手无奈的说,还能怎么办,先找人来舞龙撒,如果舞完了还不肯走就烧给他,烧了还不肯走的话,也只能来硬的了。
我想想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于是对赵老师说,如果要你现在组织一群人来舞龙的话,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够把人找齐?赵老师想了想说,如果现在就打电话的话,村里会舞龙的人都回来的话,勉强能够组成一条龙,但是现在村里没龙啊,就一个龙头。我说那好办,你告诉我铜梁现在还在舞龙的班子的电话,我和胡宗仁这就去把龙借回来,你就去把人找齐吧,就算找不齐,算上我和胡宗仁。
分好工以后,赵老师立刻给在县城里还在操班子的师傅打了电话,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想那是因为赵老师祖上对这门民间艺术的贡献,对方非常尊重。好了地点后,我和胡宗仁就原路下山,然后开车回了铜梁县城。
我们借到的龙是那种一环套一环的,所以整条龙全部重叠的话,我的整个后排座也是能放下的,只不过我将因此无法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的情况了。不过我依旧凭着娴熟的驾驶技术和风骚的走位,在天刚黑没多久的时候,赶回了赵老师家里。赵老师来的人有七八个,如他说的那样,还真是差了几个人,于是我和胡宗仁都得上,由于没有学过,就只能在龙身子的阶段混混,龙尾和龙头一样,也是要展现蛟龙甩尾的动作的,我们这种门外汉完全是玩不出那种精髓。准备齐全后,赵老师取下墙上的龙头,组成一条完整的龙,带着我们在组分前的玉米地上,借着火把的光芒,敲锣打鼓的舞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套动作做完,我和胡宗仁再继续测灵的时候,发现那些蜗牛已经四下散开了,不少还爬出了绳子,这意味着老祖宗心愿已了,于是胡宗仁开始用高规格的待遇送魂,并报以对这项民间传统艺术的尊重。
事后大约一个月,我们收到了赵老师汇过来的佣金,他在电话里告诉胡宗仁,施工方承担了全部费用,而他们也要把老祖宗的坟送到父亲的坟边,一起重新安葬。赵老师还说,即便全部人都忘记了我们还会舞龙,他的子子孙孙,也都不会忘的。
在那之后的2011年春节,我在重庆新闻天天630上看到了关于铜梁舞龙申请地方民俗文化遗产的消息,电视里那个头绑黄头巾,笑容满面,精神十足的龙头汉子,正是赵老师。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