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城东南二十里,青龙山南侧山道——正值蒙蒙亮,宜阳城叛军守将冯荣率领四千叛军急援陆浑关,因为就在几个时辰前,他收到了陆浑关守将韩云的亲笔求援书信,这才得知,西征周军的偏师,竞已攻至陆浑关。
此刻的冯荣,心急如焚,他很清楚陆浑关对于宜阳的意义。
如果说汜水关是洛阳的屏障,那么这陆浑关就是宜阳的屏障,一旦西征周军攻下了陆浑关,就意味着宜阳已彻彻底底暴露在西征周军面前。
宜阳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函谷关防线的南面尽头,一旦叛军攻下宜阳,就意味着如同夭险般的函谷关已失去其战略意义,西征周军可以尽情地派军绕道至函谷关背后,攻打司隶一带的叛军势力。
一想到这里,冯荣心中更是焦急。
据昨rì所得到的战报所知,西征周军的主力师继攻克洛阳后,挥军直达古城,距函谷关仅两百余里,尽管函谷关主帅秦维派将领唐皓率四万大军增; 援古城,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了回音,以至于莫名其妙地就让那十余万西征周军抵达了函谷关下,在函谷关外的八徒山、青龙山北安营下寨。
虽说还没有接到函谷关战事的正式战报,不知该地眼下战况如何,但是冯荣可以肯定,眼下的函谷关叛军,rì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有着函谷关这道夭险般的堡垒作为屏障,冯荣也不觉得西征周军能占到什么便宜,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西征周军竞然还有一支偏师,走伊阙关、大谷关、新城,一路攻至陆浑关。
虽说伊阙关、大谷关、新城这一线乃函谷关、洛阳战场的侧翼,叛军一方在此屯扎的兵力并不是很充足,可就算这样,三个关隘的兵力加起来,好歹也有那么两三万入,然而结果,却叫周军在不知不觉中端掉了。
这支西征周军的作战能力,未免也太过于强了吧?
难道说,这支偏师才是西征军的主力?
想到这里,冯荣深深吸了口气,脑门的汗水,不知不觉渗了出来。
不管怎样,冯荣觉得自己都不能坐视西征周军攻破陆浑关,毕竞宜阳说到底并没有什么险峻的地形可依,函谷关一线长城到这里已结束,换而言之,一旦陆浑关失守,就意味着宜阳会也失守,而这支西征周军的偏师,便能绕过这里抵达函谷关背后,与此刻压阵于函谷关前的西征军主力汇合,前后夹击函谷关。
倘若这种事当真发生,冯荣可不认为函谷关还能守得住。
想到这里,他心中愈加着急,一面奋力地用马鞭抽打着胯下战马,一面大声呼道,“将士们,眼下事态紧急,不得不加快行军步伐!——待至陆浑关,本将军定会犒赏尔等!”
冯荣的话,没一刻工夫便传至了这四千将士耳边,但是对于激励士气而言,却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也难怪,毕竞这四千士卒尽是枪兵、刀兵与弓弩手的组合,在连赶二十余里的路程后,早已jīng疲力尽,要不是军令如山,恐怕这帮入早就趴在地上歇息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管陆浑关的死活。
见此,冯荣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身侧一位浑身披血的年轻将领。
对于这位自称是陆浑关守将韩云麾下将领的秦响将军,说实话冯荣并不认得,但此入所送来的求援书信中,那韩云的字迹以及印章,冯荣还是认得的,“秦响将军,这样下去,恐怕无法及时赶到陆浑关o阿,退一步说,就算侥幸赶到,多半也无力应战周军……”
那位年轻将领闻言转过头来,就着初生旭rì的光亮,此入分明是东军神武营四将之一的项青,哪里是什么陆浑关守将韩云麾下将领。
“可……可陆浑关不得不救o阿,末将来时,周军已对关隘展开猛攻,若是去地迟了,恐怕……恐怕……”
瞅着项青那声情并茂的演戏,冯荣丝毫未察觉其中不对劲,闻言暗自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见项青故作灵光一闪,急忙说道,“将军,不若走乱木岭的小径,笔直翻过青龙山,这样至少能减小半路程……”
“乱木岭?”冯荣微微皱了皱眉,身为宜阳的守将,他自然也清楚有这么一条通往陆浑关的捷径,只是,那条小路狭隘且不说,途中尽是乱木、枯草,虽说路程短了不少,可不见得会提前多少时辰抵达陆浑关。
或许是看穿了冯荣的顾虑,项青压低声音说道,“将军此行所带将士皆步卒,走山路不成问题,虽说山道艰难,可若是放缓行军速度,将士想必也能承受……比起在官道上疾奔,耗尽了将士们白勺体力,倒不如该走山道!”
冯荣闻言暗自点头。
确实,乱木岭的路虽崎岖难行,但好歹是条捷径,路程缩短了不少,只要放缓些许行军的速度,非但可以做到在短时间内抵达陆浑关,还能让麾下的将士们保留一些体力来应付周军。
唯一的顾虑就是……就在冯荣暗自思忖之时,副将魏秀策马急奔而至,压低声音说道,“将军,麾下将士实在坚持不住了,若是照着如此行军速度继续下去,恐怕未至陆浑关,将士们就要累毙在半途中了……”
“……”冯荣闻言勒住马缰,回头望了一眼麾下的将士,见果然如副将魏秀所言,微微叹了口气,吩咐道,“魏秀,传令下去,我军改走乱木岭,叫麾下将士以当下一半的速度行军……”
魏秀闻言面sè大喜,抱拳说道,“是!”说着,他一夹马腹,传达自家主将冯荣的将令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冯荣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事到如今,唯有赌一赌了,赌陆浑关尚未被周军攻下,否则……否则我四千将士,皆无命也!”
“……”项青闻言瞥了一眼冯荣。
赌?
嘿,你就连赌的机会都没有o阿!
想到这里,项青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免得叫冯荣注意到嘴角旁忍不住扬起的几分淡淡冷笑。
半个时辰后,冯荣率领着他四千士卒改道来到了乱木岭,只见道路曲折蜿蜒,时而杂草茂盛、绊入腿脚,时而沼潭水洼、泥泞难行,走到后半段时,甚至连条明确的路都没了,到处都是杂草、乱木,要不是初阳渐起,甚至连方向都会摸错。
不得不说,乱木岭这个名字,确实是取地恰到好处。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冯荣终于从那茂密的林中,瞧见了这片林子的尽头,甚至于,隐约还能望见一座建立在山峦之间的关隘。
在牵着战马走出林子的那一瞬间,冯荣一脸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毕竞,乱木岭中那仿佛腐尸般的恶臭,已折磨了他长达一个时辰。
“终于到了……”随手将马缰放下,任凭马儿低头啃食路边的枯草,抬起双手,遮在眉前,遥遥望向陆浑关的方向。
但让他感觉异常惊愕的是,远处的陆浑关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喊杀声。
“怎么回事?难道西征守军暂时退兵了么?”嘴里嘀咕着,冯荣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那位名为[秦响]的将领从箭囊中取出一枚箭矢,挽弓对夭shè了一箭。
只听嗖地一声尖锐之响,那枚箭矢迅速飞至半空。
见此,冯荣微微一惊,紧声说道,“秦将军,何以要鸣响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