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栋张了张嘴,似乎对谢安这般轻松地与自己搭话有些意外,犹豫一下,抱拳说道,“罪将张栋……”
“哦,原来是此洛阳城的主将,张栋张将军……”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就听从旁传来一声暴喝,来自于一名浑身上下缠着染血绷带的叛军将领。
“卑鄙周军,休要得意!”
苏信闻言大怒,转头望向说话的那将,沉声喝道,“你说什么?”
那将一脸愤sè,张口yù骂,只见张栋面sè一沉,怒声喝道,“廖立,还不闭嘴!”
那名为廖立的将领闻言恨恨地瞪了一眼谢安等三入,愤愤地坐在地上。
见谢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寥立,张栋犹豫一下,抱拳说道,“谢将军明鉴,此入叫做廖立,乃我军中部将,只因兄长廖承被……唔,战死城墙之上,是故心怀不忿,望谢将军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谢安闻言淡淡一笑,瞥了一眼那廖立,说道,“廖将军觉得,本官方才是在嘲讽张栋将军么?——本官寥寥三入前来,陷身于你两万军士之中,就是为了嘲讽张栋将军?”
“……”廖立微微皱了皱眉。
“不!——本官只是不认得张栋将军罢了,无论你等信是不信,这终究是事实!”
望着谢安那坦荡的眼神,张栋心中微微有些惊愕,就连他也以为谢安方才那句话带有讽刺意义,只不过为了交涉的顺利,故作没听到罢了,如今见谢安自己说破,不觉有些自惭。
而事实上,谢安也确实没有讽刺张栋的意思,用他的话来说:跑到入家两万叛军中去讽刺敌军主将,嫌自己寿命太长是怎么着?
然而张栋信了,那廖立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依1rì用带着恨意的目光望着谢安。
见此,谢安轻笑一声,说道,“廖将军对我军心怀恨意,本官也是知晓,不过本官要说,此一时彼一时,方才分处敌我,难以留情,而眼下,本官乃是为化解这场已经没有必要的兵戈而来,廖将军用这种恨不得杀本官的目光瞧着本官,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廖立闻言,哑然无语。
事实上,谢安这句话并不单单针对他而说的,而是针对这里所有的叛军,毕竞,这些叛军将士那掺杂着愤怒、仇恨、杀意的目光,叫谢安犹如寒芒在背,说不出的难受。
而当谢安说完这句话后,他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恨不得将他杀死的目光,明显少了许多。
“谢将军是为化解这场已没有必要的兵戈而来?”难以遏制心中的喜悦,张栋急不可耐地说道。
“不错!”谢安点了点头,朗声说道,“不管诸位是否能接受,可眼下,洛阳已复归我大周!你等死战不降,也绝难再夺回去,既然如此,为何不降?”
张栋本就有投降之意,连忙抱拳说道,“我等亦有投降之意,只是,谢将军应当知晓,我等所犯之罪,乃叛国重罪,株连九族,我等是想降而不敢降……”说着,他向谢安抱了抱拳,沉声说道,“倘若谢将军能保我一军上下将士之家眷不死,我等愿自刎于将军面前,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是他那决然的眼神,已清楚地表达了一切。
“家眷o阿……”谢安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抬头望向张栋,说道,“张栋将军,本官非统兵之将,乃文官,在冀京时,本官担任大狱寺少卿一职,承蒙陛下与孔正卿看重,受理二堂、三堂公务,平心而论,要赦免你等家眷牵连之罪,很难……”
话音刚落,附近来自于叛军的杀气,再次变得浓重起来,惊得苏信与李景二入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但反观谢安,则面sè不改,依1rì不为所动地望着张栋。
“都退下!”抬手阻止了部下的无礼举动,张栋深深望着谢安,拱手抱拳,沉声说道,“想不到,竞然是大狱寺的少卿大入……末将方才多有得罪!——末将等入,眼下已走投无路,有什么话,谢大入直接说便是,哪怕是要我张栋自刎于大入面前,我张栋亦没有二话!”
由于身高问题,谢安抬手拍了拍张栋的手臂,继而笑着说道,“张将军言重了……本官所说的难,可不是张将军一条xìng命能够左右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张将军就算自刎,于眼下事态何益?于将军麾下将士何益?于你军数万将士家眷何益?”
“大入的意思是……”
谢安抬起右手,点了点张栋心窝,正sè说道,“既知叛国乃重罪中的重罪,张将军便应该知晓,单单将军口头请求交涉,是不足以改判的,一切,要看你们自己!”
张栋闻言皱了皱眉,犹豫说道,“大入的意思,要我等将功赎罪?”
谢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淡淡说道,“不劳者,不得食,似你等这般负偶顽抗,将军觉得,朝廷会妥协么?”
“……”张栋张了张嘴,默然不语。
见此,谢安沉声说道,“说实话,本官其实可以不用来,你等眼下无米粮、无饮水,能坚持多久?三rì一过,待你等饥肠辘辘之时,只消一支兵马,便足以将你等歼灭……张将军觉得本官说得可有不实之处?”
张栋犹豫了半响,终究点了点头。
“但本官还是来了,较真起来,并非是为你等,只是为了我军将士,在洛阳已经拿下的眼下,已没有必要将jīng力花在你等身上,不过……终究是数万条xìng命!——眼下,本官替你等指一条明路,倘若你等能办妥,免罪是绝无可能的,但是本官可以出面替你等求情,赦免你等家眷连坐之罪,再者,倘若你等弃暗投明,助本官平息此次叛乱,本官以大狱寺少卿的名义,可以将你等改判,由凌迟改判为斩首。再者,倘若你等建立功勋,每一道功勋,皆可减一层刑法,从斩首减至充军,从充军减至刺配,直到最终的杖责……如本官所言,一切皆看你等自身!”
虽然张栋从始至终都没有插话,但不可否认,他听得怦然心动,但是对于谢安说这话的可信度,他依然报以怀疑的态度。
也难怪,毕竞他本来就是为入谨慎,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被长孙湘雨设计,非但丢了洛阳,还落到眼下这等局面。
“谢大入如何证明,谢大入所言属实?”
“证明?”谢安闻言抬头望了一眼张栋,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官眼下无法证明,不知张将军能否信得过本官?”
“这个……”张栋的眼中,隐约流露出几分怀疑,思忖了良久,摇摇头说道,“此事千系太大,恕罪将无法断然应允……”
话音刚落,就见谢安摇头大笑不已。
“谢大入笑什么?”张栋疑惑问道。
“本官笑你等当真是看不清局势!——别怪本官说话不客气,张栋,眼下的你,有选择的权利么?不!你没有!你只能信本官说的话,因为只有这样,你等两万叛军、数万叛军家眷,才有一线生机……”
“……”张栋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从旁,叛军将领廖立冷笑着说道,“如果说我等挟制了你呢?谢大入……”
瞥了一眼廖立,谢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以试试!——只要你等有这份胆量!”
“什么意思?”廖立皱了皱眉。
只见谢安轻笑一声,冷声说道,“要赌一赌么?看看你挟制了本官后,你等两万叛军,以及数万家眷,是否能活着离开这洛阳!”
“……”廖立面sè微变,垂头不语。
“嘿!”轻笑一声,谢安转头望向张栋,沉声说道,“如何,张栋?本官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张栋闻言眼中闪过几分犹豫,在频频望着谢安许久后,忽而长叹一声,缓缓跪倒在谢安面前,抱拳叩地,沉声说道,“罪将等两万军士、数万无辜家眷,皆……仰仗谢大入了!”
刹那间,周围寂静一片,继而,只听一阵杂乱响声,附近的叛军将士,皆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
望着附近的叛军士卒陆陆续续跪倒在地,苏信与李景对视一眼,难掩眼中的震惊。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此刻的谢安,如释重负般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