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大门,眼前一座高达三丈的朱楼迎面而来,气势巍峨壮观,飞檐碧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宋朝虽也等级森严,但另一面又比较宽容,不太计较僭越之举,权贵府中多见高楼,曹府这座多彩楼虽然壮观,却远远比不上蔡京府上的六鹤堂,六鹤堂高达四丈九尺,人行其下,望之若蚁。
曹府虽然名义上也是三进两院,但房舍之密,足有上千间,府内小巷纵横,四通八达,若没有人领路,很容易迷失其中,今天的宴会放在中庭,也就是设在多彩楼下,分为楼内主堂和楼外副堂,足足摆了上百桌酒席。
李延庆属于晚辈,又没有显赫家世,也不是朝廷高官,当然只能坐副堂,副堂分为东西两个区,各设四十席,主要考虑到男女分席,虽然分为东西两个区,但实际上还是连在一起,只是女子聚坐西面,男子聚坐东面,可以引颈互望,便于挑选佳婿,或者有情者能眉目传情。
宋人对婚姻还是比较宽容,只要在同一个圈子内,如果两情相悦,互相禀明父母,往往能成正果,对于年轻男女而言,郊游或者各种节日聚会,都是男女交流、培养感情的机会。
但这种世家宴席,却往往是父母看婿,或者是父母看媳的时机,或者是双方父母见面,只要不是条件太差,一般都会皆大欢喜,满意而归。
“延庆,你的坐席在这里,现在离开席还早,你在府中尽管随意走动,只要门没有锁,都可以进去!”
曹晟替李延庆找到了他的位子,他实在太忙,便先告辞而去了。
李延庆在自己的位子前坐下,宋朝流行八仙桌,一桌坐八人,而主堂内一桌只坐四人,李延庆在自己位子前坐下,前面牌子上有他的名字。
现在时间还早,座位上基本上没有人,只有几个老者坐在一起闲聊,其他便是忙碌着摆放餐具的侍女或者小厮了。
李延庆便站起身,顺着主道信步向东而去,刚才他看见东面有座大花园,那边年轻人颇多。
这几天李延庆也在租房子,所以对房宅比较有兴趣,象他这样的小官最多只能租三五亩宅,和曹府三百亩的巨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曹府又不能和蔡京、王黼等权臣相比,更不能和皇族王府相比,仅仅从住宅,李延庆便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宋朝建筑风格和唐朝不同,唐朝讲究浑朴雄阔,而宋朝的建筑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极尽精致妍丽以示标新独貌,其次就是追求园林化,从苏州的沧浪亭还能依稀看出宋朝的建筑风格。
李延庆一路向东走,只见两边房宅都是金钉珠户,碧瓦盈檐,四边红粉泥墙,两下雕栏玉砌,俨如神仙洞府一般。
走过一条九曲桥,他便进入了中庭的大花园,这座大花园大约占地二十亩,曹家从金水河引入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整座府宅,又重新注入金水河,但府中却因为有了河而充满灵气,小河两岸绿草茵茵,垂柳茂盛,春夏时,各种名贵花木姹紫嫣红,现在虽是八月,但金桂开得极盛,整座府宅内弥漫着桂花的浓郁香味。
小河两岸点缀各种亭台楼阁,一座座小花园分布其中,此时正是秋高气爽,年轻男女都呆在户外,一群群聚在一起开怀畅笑,他们都是功勋世家子弟,彼此都很熟悉,很容易玩在一起,基本上都形成了各自的圈子,倒是李延庆谁也不认识,只能信步慢走,欣赏花园内的景色。
“李贤弟.....李延庆!”
李延庆停住了脚步,他分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一回头,只见曹性正气喘吁吁跑上来。
“原来是曹兄!”
李延庆停止脚步,笑道:“曹兄不是在外面指挥车辆吗?”
“刚刚接到新任务,七叔让我来陪一陪贤弟。”
“你七叔?”
“刚才不是和你一起进府门吗?”
李延庆这才明白,原来曹晟是老七,他忍不住笑道:“你有七个叔父?”
“就七个。”曹性挠挠头长叹一声,“哎!有了七个叔父,就意味着下面有一大堆弟弟妹妹。”
李延庆见他颇有意思,又笑问道:“不知曹兄有没有表字?”
“还没有呢!明年弱冠后才有,你可以叫我小三郎,府中人都这样叫我。”
“我也没有,你叫我延庆好了。”
李延庆看了看花园里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他有点奇怪地问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今天宴席,好像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这是什么缘故?”
曹性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问道:“延庆成亲了吗?”
“家里有一房小妾,但尚未娶妻。”
“那你来这里就对了,我们这些世家经常聚会,或是寿辰、节日什么的,大概每半年会有一次这样的聚会,大家轮流做东,叫做鹊会,其实就是给年轻男女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相亲会,这下明白了吧!”
李延庆这才恍然,难怪一个个男才女貌,原来是相亲会。
曹性又淡淡道:“我们这些功勋世家之所以能延续百年,关键就在于团结,而团结的基础则是婚姻,虽然外面嘲笑我们的鹊会,但我们自己心里明白,没有婚姻联系,各大世家早就七零八落了。”
李延庆倒也理解,宋朝是文官主政,前有强大的文官集团,后有皇权和外戚集团,这些功勋世家生活在夹缝中,他们要想保住社会地位,只能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有影响的团体,联姻就是他们的必然选择,这又和隋唐北魏的门阀世家不是一回事,只是形势迫使他们不得不团结。
不过在北宋灭亡的冲击下,社会阶层发生剧烈变动,无论皇族、外戚、宦官还是这些功勋世家都没落了,只有文官集团一家独大,秦桧就是当时文官集团的掌舵人。
李延庆点点头,“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