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抱着孩子进了隔壁房间,李延庆犹豫一下,也走了进去。
只见父亲抱着襁褓,笑得嘴都合不拢。
“爹爹,给我也抱一抱!”
“小心,要托着头!”
李延庆小心翼翼地抱过襁褓,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婴儿,纤细的鼻子,乖巧的小嘴,眼睛还没有睁开,小手放在嘴里使劲地吸吮着。
这是自己的妹妹,李延庆心中深处的一根弦被悄然拨动,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感顿时涌入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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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依旧大门紧闭,科举结束五天了,阅卷进度也渐渐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在审卷院内,两大间屋子里木匣堆积如山,每一只木匣里便是一份完整的卷子,足足堆放了八万只木匣试卷。
一共有五十七名审卷官,主考官和两名副主考外,还有十名二级审卷官和四十四名初级审卷官。
四十四名审卷官分成了二十二组,每组两人,进行交叉审核阅卷,每一份卷子都必须有两人的签名。
规矩和发解试完全一样,如果两名审卷官意见不同,那必须交由上一级的审卷官来决定是否采纳,如果二级审卷官还是意见不一,那就得提交副主考决定的,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发生,所有的审卷官都是来自太学和四大书院,个个都是饱学之士,他们有足够的才学和资历,只要不带偏见,基本上都能做到公平判卷。
八万试卷绝大部分都要被初级审卷官淘汰,条件非常苛刻,首先是进行第一轮初选,题目没有做完、卷面有涂改以及书法欠佳,都会被毫不犹豫地判处死刑,仅第一轮初选就淘汰了一半考生。
这是科举的铁律,有点考生才华横溢,就是因为在考试时稍微疏忽,写错了一个字,就会忍不住涂墨了,然后把正确字写在上面,这属于正常的修改,但在审卷官眼中,这却是有留记号的嫌疑。
有经验的考生在发现自己写错时,并不涂改,而是将错就错,这样卷面就没有污点,至少第一轮不会被淘汰,尽管按照阅卷标准,卷中出现错别字则属于次卷,同样会被淘汰,
但不少考生还是抱有侥幸心理,万一审卷官没有发现,说不定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但事实上,这种生机极为渺茫,即使逃过两位初审官的严格阅卷,也逃不过二级审卷官的阅卷。
经过五天的紧张阅卷,初级审卷官的三轮初审已经结束,八万份试卷被淘汰了九成,剩下八千份卷子送到了二级审卷官手中,按照流程八千份卷子还要在被淘汰掉大半,大约一千两百份卷子会被送到两位副主考手中,由他们二人挑选五百八十六份试卷给主考官,主考官再从中抽阅试卷,如果没有异议,那在这五百八十六份试卷上签字,他们就成为最后的幸运者,被省试录取,即使殿试落榜,但至少同进士出身保住了。
当然,如果主考官对某几份试卷不满意,就会退回去,两名副主考再从二审卷中择优补充。
两名副主考一个是礼部侍郎张文轩,另一人是大学士刘龄,当别的审卷官在紧张阅卷之时,他们并没有坐在房间里喝茶,而是在两处审卷大堂内巡视,处理不同意见。
这时,副主考刘龄见一群审卷官在争论着什么,便走上前问道:“有什么异议吗?”
几名审卷官连忙起身,其中一人将一份卷子递给刘龄,“请刘主考看看这份卷子!”
刘龄看了看卷头,上面已经有三枚印章,表示初审三轮已经通过,现在正处于二审状态,他看了看卷面,一笔极为漂亮的行楷跃入他眼帘,书法极好,颇有大家之风,令刘凌失声赞叹,“好字!”
“启禀刘主考,这名考生不仅书法一流,而且经文毫无错误,策论也写得极为深刻,是目前为止最优秀的一份试卷,已被大家公认。”
“那有什么可争论?”
“关键是他这首诗,大家意见不一。”
刘凌看了这份试卷上的诗作:
《关山月》
和戎诏下已百年,将军不战空临边。
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
戍楼刁斗催落月,三十从军今白发。
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
幽燕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
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