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长度初衷虽好,可惜未曾看透,到头来辛劳一场只为他人做得嫁衣”。
见褚歆一语将其中玄机点破,谢安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元晦的眼力比起长度强过不少,我也就这层意思提醒过他,但是二郎他似乎并不怎么认同”。
“那长度究竟何意?”,说道关键所在,褚歆忍不住追问。
不过谢安的答案颇让褚歆失望,只听谢安转述起当日刘霄的话道:“二郎回答我说,世人只道他人在算计于我,安能知道他人不在我的算计之中?我要做的是光复山河的大事业,所言所行,当世人可能会毁我、谤我,但是不久之后,定有人赞我、谢我!”。
“毁我、谤我?赞我、谢我?……”,褚歆失神喃喃道,随后仿佛在自语,“这个长度,我还真摸不透他了!”。
更夜与谢安一见,褚歆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似乎又更加的迷惑。
带着这份患得患失,他于三日后返回京城建康,将这次荆州之行的情况禀明皇太后褚蒜子。
其中与谢安一见的内容,被他有取有舍加以上奏,向褚太后说不久前刘霄的确去过荆州,并与太尉桓温见面,所议为攻伐长安的大计。
“看来长度,还是想做点事情的”,褚太后听完褚歆所奏后开口说道。
“毕竟年轻,胸腔里的血还热着呢”,褚歆回道。
“希望他能成事,这对大晋并没有什么坏处”,褚太后幽幽道。
褚歆此时却有了疑虑,沉吟片刻后说道:“阿姐,如能取得长安,按照长度先前的说法,功勋是要给桓温的。到时候,朝廷当真允了桓温迁都洛阳?又拿什么赏给桓温?”。
“只要有兵,则两者相疑,让他们去打吧,打得越远越好,甚至攻灭秦国,也为天下同庆的好事!”。
褚歆听着阿姐的话明显有些言不由衷。不过,手上有兵则两者相疑,这句话倒是很有几分道理。
低头想了想,褚歆顺着这层意思小心道:“中军若要进驻洛阳,为弟看由长度来领军还是很合适的。前两日在荆州与桓温一晤,观其态度,未必不肯退而求其次,况且他心中也明白,什么便宜不能尽占了去,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那是”,褚太后接口说道,“不仅我们同意迁都是假,就是桓温他心头里明白着呢,他自己所提的迁都,也未必不是假意,或者半真半假。事成,固然可喜,事不成,他猜朝廷多少会给他些安慰”。
“这安慰,便是放开束缚在他身上的羁绊,让他打着北伐的名号再立功勋人望”,褚歆跟着道。
褚太后看着褚歆缓缓点头,并不想再说什么。
不过只片刻,褚歆再问:“阿姐,退一步说,如果让长度领兵北出洛阳,胜则可用来牵制桓温,如果败了呢?”。
“阿弟问到点子上了”,褚太后答道,“朝廷,不能把棋都压在一个人身上,长度虽然人才难得,可放眼天底下,俊才非止他一人”。
褚歆心中大惊,他没料到自己这位姐姐居然连这样的情形也做好了打算。
得刘霄,褚歆所以能上位,那么失刘霄呢?褚歆的潜意识里还从未如此设想过。
“阿姐的意思是……”,一阵迟疑,褚歆终于将心中疑虑问了出口,他很想听一听,做皇太后的姐姐眼中的才俊还有谁人。
褚太后大概扫了褚歆一眼,只一眼,似乎就已经看透他的惊疑,“郗家,郗超、郗检两兄弟,尤其是中书侍郎郗检,哀家以为还是堪用的”。
褚歆终于得到了谜底,心中难忍一阵失落与悲凉。
天底下谁都知道,褚歆唯一爱女经天子赐婚于谢家,褚谢两家相得益彰,共同巩固了褚歆在中枢的地位。
如果没有刘霄,估计如今在朝中主事者,不是会稽王司马昱就是昔日的尚书令王彪之,更有温、何两家把持建康内外中军,什么时候轮得到他?
纵然做姐姐的皇太后对褚歆信任有加,难不成还能扫清王彪之等人在朝中的势力?
褚歆,因刘霄得以上位,而满朝公卿能敬他让他,于内固然有褚太后的作用在,于外,难道不是背后站有刘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