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医官们去吧,真的我死了,你们还得养好伤,回来替我报仇。”绮罗轻轻的拍拍那个小伙子,“照顾其它人,你伤不重,你有责任护住你的同袍。”
终于,人都被她送走了,她静静的回到诊室,平静的做自己的事。
“段大夫!别管我们了。”一个伤兵流起了泪。
“行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好好养着,我们不见得会输。”绮罗该包扎的包扎,该换药的换药,就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万一输了呢?”一个孩子哇哇的哭了起来,真的只是孩子,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希望。真的输了,到时再说好了。”绮罗笑了,一点也没表现出惊恐。
“段大夫你不怕吗?”那个小伙子抹了一下泪,看向了绮罗。
“没什么好怕的。”绮罗想想,她不怕,她只是遗憾。她还有话没对顾仁说,她还是没能好好照顾父母。自己不在了,他们应该会很可怜吧?
“我想我娘。”那小伙又哭了。
“是啊,我死了,我爹娘会很伤心吧。”绮罗轻叹了一声,但看向了他,“我担心我爹娘,但我不害怕。”
“为什么?”一个中年老兵沉思的问道。
“为什么要怕,我们死得其所啊。”绮罗继续笑着,想想又叹了一声,她还是没能跟顾仁说再见。刚刚让人把他绑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自己。万一真她死了,也许恨就对了吧。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他,不用再跟他解释为什么她要留下。
“段大夫,你真的不怕吗?”那个老兵看着绮罗。
“真的不怕。”绮罗轻叹了一下,“不过有些遗憾。我答应过爹娘我会回去;我都没跟夫婿说一声,也许我回不去了。”
怕和遗憾是两个概念,她之前听太君说,她怕了。她怕再不到太公,怕听不到小绮儿叫她奶奶。其实那不是怕,是遗憾。真是怕,就不会还站在城楼上了。
“段大夫,快走吧,你还有父母、夫君。”那中年老兵劝道。
绮罗笑了,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身边放着一个油灯。油灯里有一颗蜡丸,她能做的,就是让这些士兵和自己。有尊严的死去。真的破城了。她还有时间把蜡丸捏碎。
而城墙上。太君默默的看着左右两翼人马冲进了联军的队伍,联军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本就不怕死了。反正不是战死,就可能会被病死。于是他们宁可战死,一时间血肉横飞,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太君没有动摇,冷冷的看着城下的动静。好一会,她突然伸手让人送上弓。手起箭飞,很快城下的一个走近程喜的蛮子倒下了。此时大家似乎才真的意识到,太君曾经也跃马扬鞭,叱咤风云过。
大家盯着城下的局面。此时还是觉得胜负依然是两两之数。甚至于,他们觉得也许输多赢少。对比那不要命的,永安兵士在气势上就有所欠缺了。
“太君,援军来了。”一个副将突然指向南边。
太君抬头,‘秦’字帅旗迎风飘扬。还有秦修那夸张的银盔,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太君真的松了一口气,城池保住了。
果然,因为一个有新的军队加入,一下子,整个战场的格局都不同了。原本气势上有所欠缺的永安将士,看到援军,一下子就精神一振,此消彼长,联军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感觉一下子,刚刚拼死的信心都没了。
“太君,顾掌柜要进城。”副将发现一骑单骑没跟着大军向联军冲去,反而直冲到城门口。定晴看去,竟是顾仁。
“去开门接应。”太君笑了,此时开门是不智的,但此时城楼之下,还有刚刚攻城的残军,若她不开门叫人出去接应,顾仁就得被那些残军砍死。但开门,万一残军冲进来,也麻烦得很。不过太君却没想那么多。她深知,真的顾仁出了事,绮罗得多么伤心了。
副将看到秦修大军,也是精神一振,也不劝太君慎重,带人下去。小心的开了一条城门的一条缝。冲出去接应顾仁。当然,顾仁进来时,还带着几个蛮子一块挤进了城门。
当然,就算挤进来了,也是死路一条。但文弱的顾仁也受了一点伤,谁让他一点功夫也不会,受点池鱼之殃,也是必然的。
“顾掌柜,快去找段医官看看吧。”副将看着顾仁满身血的样子,忍不住喷笑起来。他也久经沙场,自然知道顾仁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现在有援军了,他的心态也轻松下来了。
“她还在医帐?”顾仁以为此时绮罗应该陪在太君身边,她不是要和程家共存亡吗?这么危急的时候,她当然应该陪在太君的身边。
“当然!”副将觉得顾仁这话问得就奇怪了,段医官当然得在医帐啊!
顾仁看看自己满身血的样子,直接把外衣脱了,扔到地上,这会他才不会用这身血来吓绮罗呢。他的马刚被蛮子砍死了,随便拉了一匹马,自己快步上马。
副将也知道顾仁着急,这儿没人不知道顾掌柜夫妇的感情好,现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顾掌柜还敢回来,他深深的觉得,其实他是不是该找个媳妇了?